或许是源于他的冰荆棘成了链接我和他的那条导线,我短暂的“看到”了一段并不属于自己的记忆。
比现在矮很多的黎深,五官仍然耐看,但还有明显的不谙世事的柔和线条。他坐在树下,对一个面对他的更小的女孩解释自己从出生时就因为辐射影响生了病,没办法陪她一起跑跳,当然,可能也活不久,随时会死。
女孩疑惑的问他为什么不去更换仿生义体,大家不都是这么做的吗。
“有时候融合是为了活下去,但那么活下去,又不像一个完整的自己了。”还没长成大人的黎深轻轻摇头,神情已经是成年人似的沉静了:“我不愿意。”
那段记忆画面仿佛被什么干扰一样模糊不清,大块大块的颜色杂糅在一起,等我看得清楚,就已经是一个定格在手术台上的画面,头顶是巨大的无影灯,仿佛明亮得能让人流泪。
有人在说“你睡一觉,醒过来就能和别人一样好好生活了。”
黎深的声音很轻,仿佛梦呓,他说:“我想自己感受风……”
缠在我手上的冰荆棘收了回去,黎深微微蹙眉:“抱歉,这种操作就是容易让人受到不属于自己的记忆的困扰。”
“看起来,你不是自愿进行义体改造的?”我并不觉得困扰,我甚至想多了解一些。
“嗯。”黎深沉默了片刻,还是回答了我:“当时那个女孩被蒙蔽了,他们告诉她,我只是病了,做一个手术就会好起来。不会改造我。她相信了,带他们找到了我……”
“后来呢?”我问出口才发觉有几分唐突,我是否已经过于突破黎深的心理边界了。
黎深沉默地盯着我看了几秒,又若无其事的收回了视线,转而去看自己的显示器上定格很久的实验数据:“后来?我使用了仿生义体,和大家一样……健康了。为了回馈EVER的慷慨,我将终身为EVER的事业而奋斗。”
黎深话说得无可指摘,但我分明听出了些弦外之音。就像是流淌在地底的河流,所有的汹涌在地表都无迹可寻。
“那……你不会怪那个小姑娘吗?”
“……”黎深沉默了更长的时间,随即摇了摇头:“我手术之后,有很短的一段时间没办法隐藏好仿生义体,她看到了,从我病房里哭着跑出去……虽然我追出去了,但刚做完手术没多久总是比较虚弱……我晚了一步。”
我忽然感觉到黎深要说的并不是件愉快的事,我不知是否应该劝他不要回忆了。
“她从EVER125楼那个观景平台的栏杆空隙中间挤出去了…其实,我当时追她也是想告诉她,算了,我不生她的气。”
我徒劳的张了张嘴,过了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不管怎么说,仿生义体让你现在还活得好好的……所以,你做逆向神经链接适配,是要做什么?你要对抗的究竟是EVER还是你自己?”
黎深似乎短暂的笑了一声,但脸上的表情很平静:“我只是在找第三种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