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看清东西时，距离爆炸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这中间我被做了很多次手术，但很难说我究竟被治疗好了多少。我只能苦中作乐的在心里把自己想象成一个到处报警的代码堆，被人缝缝补补东凑西拼勉强运行。大家都“快别碰她了，一会出BUG了”的闪开，留我一个磕磕绊绊吊着一口气继续凑合活着。
我在单人病房里像个死人似的躺着，扭个头都会连锁反应一样让身体哪儿哪儿都疼。只有转动眼睛不疼，睁眼看什么东西打发时间已经成了我唯一的消遣，但我经历爆炸之后视力又受了很大伤害，看东西也看不清。简而言之，活着对我来说，已经成了件并不享受可我没办法喊停的事情。到现在为止，我仍然连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不知道声带是否也在爆炸里伤到了。
又过了几天，黎深在夜里来了我病房。我看不清他，黎深靠近我，似乎在检查我的状态，我不太清楚，毕竟除了自己身上的疼痛，别的我都不太能感觉得到了。但冰荆棘轻轻缠绕着我释放低温镇痛我能感觉到。可惜，我甚至没办法和他打个招呼。
我不知道他做了什么，被痛楚困住这么久的我在他的操作下睡着了。我再次感受到光线时，病房里光线很柔和，似乎已经是下午了，但不知为什么，我睁不开眼睛。
“醒了？怎么样？听得到我声音吗？”黎深的声音在我沉寂了一个多月的世界里响起让我非常不适应，他的声音似乎并未经过我的鼓膜，是直接在我体内传导来的。我形容不好，但能清晰的听到他的声音我觉得很惊喜。
“昨天晚上我调整了一下你体内我装的那个小装置，确保你能听到我声音。但我暂时没有办法让你的意识直接传达给我，所以……”黎深似乎把什么塞到我手里了：“你的眼睑我昨天检查过，伤得有点严重，我用了一层纱布协助你闭眼，暂时你先不要强行睁眼。如果听得到，你动动手指就好。”
原来他把手塞到我手里了。
我努力握住他的手，我感觉自己用了很大力气，但也只是轻轻抓住了什么。
黎深和我“说”了很多话，他说，这一个多月里，其余六个特工或者死在手术台上，或者在连番手术中没撑下来。我已经从活着的七分之一变成硕果仅存了。
如果我能说话，我一定会问他一句“那我呢？我能撑到什么时候？”
可我出不了声，我默默思索了一阵，费力地反复用不同力度握黎深的手，尝试用一种已经很少有人会使用的密码语言传达我的意思。当我努力传达了第一个词之后，我的手被黎深握住了。
“D-I-E?”黎深说：“我不能骗你说你的情况很乐观，但……”他沉默了一阵，似乎也在斟酌如何对我说。“我会尽量想办法。”
我很难用密码语言表达复杂的意思，当然我身体虚弱也是一个重要原因。所以我无法告诉黎深，其实，生或者死，我现在并没有那么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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