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劫

夜明珠的光晕洒在敖丙苍白的面容上。他倚着珊瑚榻，手中握着一卷染血的绢帛，那是今日从西海传来的密报——九幽玄冰已碎其三，魔气外泄，四海动荡。帛上血字犹在蠕动，竟凝成莲纹模样，像极了哪吒腕间蔓延的印记。

“又在看什么？”哪吒从背后环住他的腰，下巴搁在他肩头。少年发间的白莲蹭过颈侧，本该清甜的莲香里混着一丝腥气。敖丙能感觉到哪吒体内蛰伏的魔气正在苏醒，而自己的龙血已经快要压制不住了。

“戏折子。”敖丙不动声色地将绢帛收入袖中，却牵动了心口的伤。莲花烙印灼烧般的疼痛让他闷哼出声，冷汗顺着额角滑落，在琉璃砖上凝成冰珠。

哪吒立刻察觉异样，扳过他的身子:“你受伤了？”指尖触到衣襟下滚烫的烙印，敖丙想躲已经来不及了。

衣襟被猛然扯开，露出心口狰狞的赤莲。花瓣边缘泛着诡异的黑气，根系般的纹路正贪婪侵蚀着龙鳞下的血肉。哪吒瞳孔骤缩，指尖悬在伤痕上半寸不敢触碰:这是我...是我在伤害你？”

海底传来沉闷的轰鸣，十八根镇海柱应声震颤。敖丙抓住他颤抖的手腕:“是魔气反噬，与你无关。”

“骗子！”哪吒踉跄后退，撞翻了案上的莲纹铜镜。镜中映出他胸口蔓延的黑色莲纹，与敖丙心口的伤痕如出一辙，“难怪这些日子你总在深夜你总不在...难怪你的龙鳞越来越冷...”他突然扯开衣襟，露出蔓延至锁骨的莲花纹路，“这纹路在吸食你的精血，对不对？”

珊瑚窗外游过成群发光的银鱼，将哪吒眼中的泪光映成碎星。敖丙想起三日前趁着哪吒睡着，自己将龙血注入哪吒灵脉的场景——

少年在寒玉床上挣扎着，发间白莲渗出黑气。敖丙咬破手腕，淡金色的龙血顺着莲茎缓缓流入。哪吒突然睁眼，莲花纹路缠绕的手腕扣住他命门:“你在做什么？”

“疗伤。”他面不改色地撒谎，任凭龙血源源不断流失。哪吒眼中红光明明灭灭，最终在龙血浸润下昏睡过去，却始终不曾想起，三百年前，同样的龙血也曾浇灌过那朵白莲。

此刻哪吒胸前的莲花纹路突然暴涨，敖丙猝不及防被掀翻在地。珊瑚榻四分五裂，碎玉划破他的脸颊:“快走！它在吞噬你的神智！”

“走？走去哪里？”哪吒悬浮在半空，魔纹如活物般游走全身，“西海龙族不是已经在宫门外布下天罗地网了吗？”他抬手轻挥，寝宫穹顶轰然炸裂，露出上方密密麻麻的夜叉卫。

敖丙化出龙形盘旋而上，龙尾卷住哪吒腰身:“我带你杀出去。”

“三太子这是要去何处？”西海龙王的声音如惊雷炸响，九龙神火罩当头罩下。敖丙逆鳞处突然剧痛——前日注入哪吒体内的龙血竟被魔气污染，此刻正在灼烧他的五脏六腑。

哪吒在龙尾中发出痛苦嘶吼，混天绫不受控地缠住敖丙脖颈:“放开...我会伤到你...”

“休想！”敖丙龙爪撕开神火罩，龙血如雨洒落。那些血珠触及哪吒发间白莲的瞬间，竟在魔气中绽放出朵朵冰莲。西海龙王见状大惊:“你竟将自身的精血喂给魔物！”

敖丙恍若未闻，龙角抵住哪吒眉心。淡金色血液顺着少年鼻梁滑落，所过之处魔纹寸寸消退:“我记起来了，三百年前我能为你种下续命莲，今日就能再救你一次！”

海底突然地动山摇，龟丞相仓皇闯入时，琉璃瓦正簌簌落下:“三太子！镇海柱...镇海柱裂了！”

敖丙龙目充血，望着怀中逐渐清醒的哪吒。少年眼中红光褪去，茫然抚上他溃烂的龙鳞:“这些伤...是我弄的？”

“与你无关。”敖丙将他推向龟丞相，“带他去...”

话音未落，九幽玄冰的轰鸣自西海传来。哪吒突然捂住心口，方才被龙血压制的纹路再度暴涨，这次竟凝成实体贯穿敖丙龙躯。龟丞相的惊呼声中，敖丙却笑了——他等的就是这一刻。

龙血顺着魔纹逆流而上，在哪吒灵台处结成冰晶。当西海龙王再次祭出神火罩时，哪吒腕间乾坤圈突然迸发金光，那光芒中流转着敖丙淡金色的血脉。

“这是...”哪吒怔怔望着自己掌心，那里浮现出龙鳞纹路，“你什么时候...”

“走！”敖丙用最后气力撞开结界缺口。他望着哪吒被龟丞相拖向光明的背影，龙躯在魔气侵蚀下逐渐透明。海底最后回荡的，是少年撕心裂肺的呼喊，却不再是三百年前那句“敖丙你何必”，而是带着哭腔的——

等我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