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烬

海天之间雷云翻涌，哪吒抱着焦黑的龙躯坠落云端。暴雨如天河倾泻，每一滴都裹着刺骨寒意，却在触及敖丙残躯时化作蒸腾白雾。龙鳞剥落处裸露出晶莹的龙髓，如星河碎屑般飘散在风暴中，哪吒徒劳地用手去拢，却见那些光点穿过指缝，在乌云间拼凑出三百年前的幻影——

东海之滨的落日熔金里，蓝衣少年逆着天雷张开双臂。哪吒眼睁睁看着那道身影被紫电贯穿，龙血混着鳞片如红雨纷扬。敖丙坠入浪涛前抛来的明珠，正嵌在他此刻抱着的龙心之中，随脉搏明灭如呼吸。

“原来...你早就把龙珠给了我...”哪吒喉间涌上腥甜，混着雨水的泪滴在敖丙焦黑的龙角上。那截断角突然泛起微光，映出记忆深处被白莲封印的画面：昆仑冰窟里，敖丙跪在太乙真人面前，徒手剖开胸甲。染血的心头鳞落入莲池时，冰层下的哪吒神魂正在消散，而那朵吸饱龙血的白莲，根须竟穿透冰层缠上了他的脚踝。

云端突然炸开惊雷，西海龙王的狞笑震碎雨幕:“魔童受死！”九龙神火罩化作赤金牢笼，九条业火龙魂吞吐着焚天烈焰。哪吒却恍若未闻，指尖抚过敖丙心口处最后一片完好的逆鳞，那里刻着朵含苞的白莲——正是当年种在他灵台的模样。

“老匹夫，你看清楚了。”哪吒忽然抬眸轻笑，额间莲印迸射金光。他并指如刀刺入胸膛，血肉撕裂声中，一株并蒂双生莲破心而出。金莲璀璨如旭日初升，白莲皎洁似昆仑雪魄，根系却纠缠着丝丝黑气。

云端传来玉罄清鸣，太乙真人驾鹤破云而来，拂尘险些脱手:“双生元神！灵珠与魔丸竟从未分离！”

“师尊，您错了。”哪吒将金莲轻轻按入敖丙溃烂的龙心，看着淡金脉络顺着龙髓蔓延，“当年您抽走的魔丸，不过是寄生在灵珠上的影子。”白莲在他掌心迅速染黑，魔气凝成实质的锁链，“真正困住恶念的，是这条傻龙三百年如一日浇灌的龙珠。”

四海之水突然倒卷上天，哪吒的白衣在暴风中猎猎作响。他抽出敖丙龙骨中的冰魄剑，霜刃映出眉心血痣妖异如焰:“今日便用这魔身，换三界百年太平！”

“哪吒...不要...”敖丙残存的龙魂突然苏醒，残缺的龙爪握住冰剑。业火却在此刻暴涨，将九龙神火罩烧得通红。西海龙王现出百丈黑龙原形，利爪撕开虚空欲逃，却被哪吒徒手扯住龙尾。

烈焰中心，哪吒的身影逐渐透明。他回头对敖丙轻笑，眉心血痣化作莲籽落入对方掌心:“等这莲子开花时...”

百年后，东海之滨的樵夫总说见过奇景:月圆之夜会有银龙盘踞礁石，对着掌心莲花喃喃自语。那莲苞日复一日汲取龙血，终于在某个黎明绽开——重瓣中心睡着个眉心点朱的婴孩，腕上缠着褪色的混天绫。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