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士顿的秋雨敲打着公寓窗户。路临深坐在书桌前,面前摊开着三台显示器——一台显示着复杂的量子算法,一台是与陆锦熙的视频通话界面,还有一台实时更新着北京的时间和天气。
"实验又卡住了?"路临深问道,手指轻轻敲击桌面,节奏是陆锦熙熟悉的心率频率。
视频那头的陆锦熙揉了揉太阳穴,实验室的白炽灯在他脸上投下疲惫的阴影:"嗯,数据采集总是出现莫名其妙的噪声。如果是你在,肯定一眼就能看出问题所在。"
路临深微微皱眉。三个月没见,陆锦熙的眼圈明显变深了,下巴也比分别时尖了些。他调出陆锦熙刚刚发送的数据文件,快速浏览了一遍:"试试把采样频率降到原来的0.78倍。噪声可能来自电源谐波。"
陆锦熙眼前一亮,立刻在键盘上输入命令:"天,你怎么总是知道答案?"
"经验公式。"路临深嘴角微微上扬,"第37次遇到类似问题。"
这是他们分别后的第98天。按照路临深制定的"跨洋关系维持计划",他们每天至少视频通话一次,时差由路临深精确计算,确保在陆锦熙睡前和起床后都能联系上。路临深甚至将公寓的背景墙改造成了星空投影,每次视频时都会调成与北京同步的夜空。
"对了,"陆锦熙突然想起什么,"下周的学术研讨会准备得怎样了?"
路临深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PPT完成度93.5%。但...社交环节仍具挑战性。"
这是他第一次独立参加大型学术会议,没有陆锦熙在身边充当社交缓冲。过去三个月,他被迫学会独自应对各种社交场合——从实验室组会到公寓楼里的邻居寒暄。虽然进步显著,但大型聚会仍是他的噩梦。
"你会做得很好的。"陆锦熙的声音温柔而坚定,"记得我们的暗号?如果压力太大,就摸摸吊坠。"
路临深低头看了看胸前的银色星系吊坠——与陆锦熙那枚是一对。这个简单的动作已经成了他的镇定剂。
"嗯。"他轻声回应,"你今天...戴袖扣了吗?"
陆锦熙笑着展示自己的袖口,那对双星系统袖扣在灯光下闪闪发光:"每天都戴。实验室的人都说我被你'标记'了。"
他们又聊了一会儿,直到陆锦熙那边的天色渐亮。挂断前,路临深突然说:"我计算过了。距离我们重聚还有287天。但考虑到项目进度和假期安排...可能缩短至263天。"
这个精确的数字让陆锦熙心头一热。路临深用自己独特的方式,将漫长的等待变成了可量化的倒计时。
"263天。"陆锦熙重复道,指尖轻触屏幕上路临深的脸,"很快的。"
屏幕暗下去后,路临深转向窗外。波士顿的夜空没有北京的灯光污染,星辰格外清晰。他找到织女星的方向,想象着此刻陆锦熙或许也在仰望同一颗星星。
第二天清晨,路临深比平时早一小时到达实验室。安德森教授的项目正处在关键阶段,他需要调试一批新到的设备。正当他专注地校准仪器时,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
"你就是路远教授的儿子吧?"
路临深转身,看到一个陌生的亚裔男子站在门口。他强迫自己保持眼神接触:"是的。请问您是?"
"陈志明,新来的博士后。"男子走近,好奇地打量着路临深的实验装置,"听说你十五岁就发表了第一篇SCI论文?"
路临深的手指在身侧微微蜷缩。这种开场白他太熟悉了——人们总是先看到"路远教授的儿子"或"天才少年",而不是他本人。过去,陆锦熙总会及时介入,引导话题走向更舒适的领域。但现在,他必须独自应对。
"论文质量与年龄无关。"路临深平静地回答,"您对量子退相干现象有兴趣?这是我目前的研究方向。"
巧妙的话题转移起了作用。一谈到专业领域,路临深就变得游刃有余。半小时后,陈志明已经对他的理论佩服不已,甚至邀请他参加下周的课题组聚餐。
"社交活动...我会考虑。"路临深谨慎地回答,心里已经在盘算如何委婉拒绝。
午餐时间,他给陆锦熙发了条消息:[遇到新博士后。问及父亲和年龄。按你教的方法应对。效果良好。]
陆锦熙的回复很快到来:[骄傲!我家天才学会社交了!奖励你今晚多看15分钟星空投影。]
路临深的嘴角微微上扬。虽然相隔万里,陆锦熙总能给他最需要的鼓励。
学术研讨会如期而至。路临深穿着深蓝色西装站在演讲台上,面对上百位顶尖学者,声音平稳地讲解着他的量子算法。提问环节,一位年长的教授提出了尖锐的质疑,会场一时安静下来。
路临深感到熟悉的焦虑如潮水般涌来,手指不自觉地摸向胸前的吊坠。金属的冰凉触感让他想起陆锦熙的话——"就当是在和我说话"。他深吸一口气,用精确的数据和优雅的数学模型回应了质疑,赢得了全场掌声。
会后,安德森教授将他拉到一边:"路,你的表现令人印象深刻。我有个新项目,需要去瑞士两年。希望你能加入。"
这是难得的机会。瑞士的研究所设备顶尖,合作者都是诺奖级别的学者。但路临深几乎没有犹豫:"感谢您的信任。但我已有计划...明年回国。"
安德森教授挑眉:"因为那个常出现在你视频里的年轻人?"
路临深点点头,没有多做解释。对旁人而言,为一个感情放弃学术机会或许难以理解。但在他精确计算过的人生方程里,陆锦熙是最重要的常数。
回到公寓,他迫不及待地打开视频通话。陆锦熙似乎刚结束实验,头发乱糟糟的,白大褂上还沾着一点咖啡渍。
"研讨会如何?"陆锦熙急切地问。
路临深罕见地露出了一个完整的微笑——嘴角上扬超过15度:"成功。安德森教授邀请我去瑞士项目,拒绝了。"
"什么?"陆锦熙瞪大眼睛,"为什么拒绝?那可是..."
"因为约定。"路临深打断他,"263天。精确计算过的。"
陆锦熙的眼眶瞬间红了。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最终只是轻声问:"想我吗?"
路临深将手贴在屏幕上,仿佛能透过冰冷的玻璃触摸到对方:"数据不足以表达。需要新的数学模型。"
这是他能给出的最浪漫的回答。陆锦熙笑着抹了抹眼角,也把手贴了上来。虽然物理上相隔万里,但此刻他们的心跳似乎同步了。
接下来的日子,两人都在各自的轨道上忙碌而充实地前进。陆锦熙的量子测量研究有了突破性进展,甚至受邀在《物理评论快报》上发表论文;路临深则在MIT小有名气,他那独特的思维方式和惊人的数学能力赢得了同行的尊重。
每周日的"星空约会"是他们最珍视的时光。他们会同时打开投影仪,将房间调成相同的星图,然后通过视频分享一周的见闻。路临深会讲解波士顿夜空中的星座,陆锦熙则描述校园里新开的小餐馆和实验室的趣事。
"小雨谈恋爱了,"一天晚上,陆锦熙兴奋地分享,"对方是个医学生,叔叔阿姨很满意。"
路临深点点头:"社交配对成功率提高。好消息。"他停顿了一下,"今天陈志明又问起你。说想见见'能征服天才的人'。"
陆锦熙大笑:"等我过去,一定让他见识见识。"
他们常常这样规划着重聚后的生活,将漫长的分离转化为未来的期待。路临深甚至制作了一个倒计时程序,精确到秒地计算着重逢的时间。
然而,就在倒计时走到第47天时,意外发生了。陆锦熙的实验遭遇重大挫折——一组关键数据被证明存在系统性误差,三个月的努力可能付诸东流。
视频通话里,陆锦熙罕见地崩溃了:"我检查了所有环节,就是找不到问题所在!如果是你在这里...如果..."
他的声音哽咽了,将脸埋入双手。这是路临深第一次见到如此脆弱的陆锦熙——那个永远阳光、永远能解决问题的陆锦熙,此刻像只受伤的小兽。
路临深感到一阵陌生的刺痛从胸口蔓延开来。理性分析此刻毫无意义,他突然明白了陆锦熙曾经给他的那种支持应该是什么样的。
"锦熙,"他轻声说,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柔软,"我...想抱抱你。"
这句话比任何解决方案都更有力量。陆锦熙抬起头,通红的眼睛里闪烁着惊讶和感动。路临深从未如此直白地表达过身体接触的渴望。
"我也想你。"陆锦熙抹了把脸,"不只是你的大脑...是你的全部。"
这个夜晚之后,倒计时的数字似乎变得异常缓慢。路临深开始频繁梦见陆锦熙——实验室里专注的侧脸,天台上被星光笼罩的轮廓,离别前那双湿润的眼睛。醒来后,他会立刻查看倒计时,然后给陆锦熙发一条消息,通常是简单的一句"早安"或一个质数。
第29天,安德森教授再次找到路临深:"你的算法提前完成了项目目标。实验室决定给你两周额外假期。当然,如果你愿意留下来..."
路临深的心跳突然加速。提前两周!这意味着他可以比原计划更早见到陆锦熙。一个大胆的想法在他脑海中成形。
"感谢您的好意。"他努力保持声音平稳,"我需要...考虑一下。"
当天晚上,他没有按惯例视频,而是只发了一条简短的消息:[项目提前完成。可能有变数。明天详谈。]
陆锦熙的回复带着明显的担忧:[什么变数?一切都好吗?]
路临深没有回答,他已经开始疯狂地打包行李和订购机票。让陆锦熙担心24小时,这是他为数不多能制造的"惊喜"。
15小时后,一架从波士顿起飞的航班降落在北京首都机场。路临深拎着简单的行李,直奔那个他魂牵梦萦的地方——校园实验室。
透过实验室的玻璃门,他看到陆锦熙正背对着门口调试设备,那件熟悉的蓝色衬衫已经洗得有些发白。路临深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门。
"等一下,马上好。"陆锦熙头也不回地说,以为是哪个同学。
路临深没有出声,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某种奇妙的感应让陆锦熙突然转身,手中的仪器"啪"地掉在地上。
"临...临深?"
路临深向前一步,将朝思暮想的人紧紧拥入怀中。陆锦熙的身体先是僵硬,然后剧烈颤抖起来,双手死死抓住路临深的外套,像是害怕他会突然消失。
"提前15天零8小时。"路临深在他耳边低语,"我的质数序列里...不能没有你。"
陆锦熙抬起头,泪水模糊了视线。他抚上路临深的脸颊,确认这不是又一个梦境:"你怎么...为什么不告诉我?"
"想给你...惊喜。"路临深轻声说,笨拙地擦去陆锦熙脸上的泪水,"数据表明,惊喜能促进多巴胺分泌。"
陆锦熙又哭又笑,拉下路临深的脖子,用一个炽热的吻代替了所有言语。路临深回应着这个吻,手臂收紧,像是要把分离的时光都补偿回来。
窗外,夕阳西下,第一颗星星悄然亮起。它见证过无数重逢,但很少有如这对年轻人般,用数学的精确和星辰的永恒来诠释爱情。在浩瀚宇宙中,他们的轨道或许只是微不足道的一瞬,但对他们而言,这就是全部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