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漫过老宅的十字脊，将东厢房的窗棂影子烙在青砖地上。林知夏蹲在阶前，用鬃毛刷轻扫斗拱缝隙的积尘，忽然嗅到一缕混着松香的咖啡味。抬头便见傅沉舟斜倚门框，左手端着鎏金咖啡杯，右手却提着沾满泥浆的防护靴。他的衬衫袖口卷到手肘，小臂线条随着握杯的动作起伏，腕间监测手环的蓝光扫过林知夏的手背疤痕。
"林工打算用这截糟朽的昂撑到几时？"他鞋尖踢了踢散落的木屑，语气里带着几分戏谑，眼底却藏着不易察觉的关切。
林知夏举起碳化处理的木楔，嘴角扬起一丝讥讽："傅总见过用拿铁拉花修复榫卯？"话音未落，傅沉舟已蹲下身来，咖啡杯搁在石阶上漾开一圈褐渍。他扯下领带缠住掌心，握住她的手一起发力，木楔"咔嗒"嵌进卯眼。檀香混着咖啡香萦绕鼻尖，林知夏发现他袖口沾着片银杏叶——正是后山那些即将被砍伐的古树。
暴雨突至时，两人被困在藏书阁的飞檐下。傅沉舟的白衬衫湿透贴在脊背，显出一道斜贯肩胛的旧伤痕。林知夏的工装外套兜头罩下，带着松节油与忍冬草的气息。她的指尖悬在距离皮肤半寸处，声音轻得像怕惊扰了什么："这道疤，是二十年前古宅大梁坍塌时……"
"是救你的消防员推开的钢管。"傅沉舟突然转身，水珠顺着下颌滴在她虎口的烧伤疤上。阁楼惊雷劈亮他眼底血丝："那晚我抱着母亲的工程师帽，看着救护车带走你。"
林知夏的呼吸凝在喉咙。记忆里的火场突然清晰——浓烟中有双少年的手将她推出瓦砾，腕间银链挂着半枚玉扣。此刻那残玉正悬在傅沉舟颈间，随喘息起伏如垂死蝶翼。她的指尖无意识地抚过玉扣，触到一道细密的刻痕，像是某种密码。
凌晨三点的银杏林，探照灯将树影撕成碎片。林知夏攥着《古树名木保护条例》冲进雨幕，却见傅沉舟立在推土机前，西装裤管卷到膝上，小腿缠着止血的领带。他的衬衫被雨水浸透，贴在身上勾勒出紧绷的肌肉线条。
"东南角雌树年轮有四百圈！"她将激光测距仪对准树干，泥水顺着发梢滴进领口。傅沉舟突然扯开衬衫裹住她发抖的身子，纽扣崩落处露出锁骨下陈年烫伤："我父亲当年在这片林地埋过混凝土桩。"
他的掌心覆住她执笔的手，在施工图上划出弧线："把停车场改成树廊，需要多少根支柱？"
"七十九根，用预应力混凝土悬挑结构。"林知夏的笔尖戳破图纸，"但你会失去商业街的黄金铺位。"
傅沉舟摘下残玉扣进她掌心，金属被体温焐得发烫："我母亲用这枚玉扣换过你母亲的嫁妆木料。"暴雨冲刷着树根处裸露的混凝土桩，隐约可见"傅林共造"的铭文。他的呼吸扫过她耳畔，带着几分疲惫的沙哑："林工，要不要赌我能让董事会那群老古董，哭着求我们保护这些古树？"
第一缕阳光刺破云层时，林知夏瘫坐在移栽完成的银杏树下。傅沉舟的白衬衫糊满泥浆，正用瑞士军刀削着木片。突然有温热触感贴上唇间——是片雕成银杏叶的苹果，果肉上的刻痕组成经纬度坐标。
"你母亲实验室的位置。"他指尖划过她掌纹，"那里封存着当年被调包的木料样本。"
林知夏咬破果肉，汁水沿着腕骨流进袖口。傅沉舟突然俯身舔去那滴蜜露，檀香在晨光里炸成星火。远处传来推土机的轰鸣，二十亩地尽头的银杏林在晨光中摇曳，斑鸠衔着忍冬嫩枝掠过他们交叠的影，将春信撒向老宅新补的瓦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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