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门无声滑开,如同猛兽安静张开的巨口,车内昏暗的光线流泻出来,映照着顶级真皮座椅冷硬而奢华的光泽。司机如同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塑,纹丝不动。
杨博文站在昏黄破败的路灯下,后背缝合的伤口在晚风吹拂下传来阵阵尖锐的刺痛,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那片新生的、脆弱的皮肉。单薄的校服无法抵御夜风的凉意,让他微微发冷。他看着那扇敞开的、象征着未知与强大禁锢的车门,又看向左奇函那张在夜色中显得格外冷峻、不容置喙的脸。
空气粘稠得如同凝固的胶质。
“上车。” 左奇函的声音再次响起,低沉,简洁,像冰冷的金属碰撞,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他甚至没有再看杨博文,只是维持着那个邀请(或者说命令)的手势,目光沉静地投向远处浓重的夜色,仿佛笃定对方别无选择。
后背的疼痛尖锐地提醒着杨博文现实的处境。他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刺入肺腑,带来一丝短暂的清醒。躲不掉,也没力气躲。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只剩下疲惫的决然。他不再犹豫,拖着沉重而疼痛的身体,一步一步走向那辆散发着无声压迫感的宾利。
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他弯腰,坐进了宽敞却充满禁锢感的后座。昂贵的皮革触感冰凉,包裹着身体,却无法带来丝毫暖意。浓烈的、属于左奇函的冷冽雪松气息瞬间将他包围,霸道地侵占了所有的感官空间。
车门在他身后无声地、严丝合缝地关闭,彻底隔绝了外面破败的世界和张函瑞可能投来的焦急目光。车厢内陷入一片与外界截然不同的、带着昂贵皮革味道的寂静和昏暗。
引擎发出低沉浑厚的嗡鸣,车身平稳地滑出。窗外的旧楼、昏黄的路灯、坑洼的路面飞速倒退,被冰冷的车窗隔绝成模糊的光影。
杨博文靠在椅背上,身体因车辆的轻微震动而牵扯着伤口,他微微蹙眉,侧过头,将视线投向窗外飞速流过的陌生街景,拒绝去看身旁那个存在感极强的身影。
左奇函也没有说话。他同样靠坐着,姿态看似放松,但周身那股无形的、令人窒息的低压气场却丝毫没有减弱。他似乎在闭目养神,又似乎只是在沉默地掌控着一切。车厢里只剩下引擎低沉的运行声和两人之间那根紧绷到极限的弦所发出的无声嗡鸣。
沉默在密闭的空间里发酵,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窗外流光溢彩的城市夜景不断变换,却无法穿透车内沉重的氛围。
不知过了多久,车子驶离了喧嚣的主干道,拐入一条相对僻静的林荫道。道路两旁是高大的梧桐,枝叶在路灯下投下斑驳摇曳的光影。
“伤口怎么样?” 左奇函的声音毫无预兆地打破了死寂。他没有转头,声音在昏暗的车厢里显得有些突兀,带着一种刻意维持的平静,却又像冰层下涌动的暗流。
杨博文身体几不可查地僵了一下。他没有立刻回答,依旧固执地看着窗外飞快掠过的树影。后背的疼痛是持续的,清晰的,像一根烧红的针,不断刺穿着他的神经,也提醒着他今天这场无妄之灾的源头。
“死不了。” 他终于开口,声音干涩沙哑,带着浓重的疲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怨怼。这三个字,像是对左奇函那句“怎么样”的敷衍,更像是对自己此刻处境的某种自嘲。
左奇函终于转过头。
昏暗中,他的目光锐利如鹰隼,精准地捕捉到杨博文侧脸上隐忍的痛楚和苍白,以及那紧紧抿起、透露出倔强和抗拒的唇线。那眼神沉沉地压过来,带着审视,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掌控欲。
“转过来。” 命令再次下达,简洁,直接,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杨博文放在膝盖上的手指猛地蜷缩了一下。他依旧没有动,像一尊抗拒被挪动的石像。
“别让我说第二遍。” 左奇函的声音冷了几分,车厢内的温度仿佛也随之骤降。那股无形的压力瞬间暴涨,沉甸甸地压在杨博文肩上。
僵持只持续了短短几秒。后背的剧痛和这密闭空间里令人窒息的压迫感,最终瓦解了杨博文那点微弱的抵抗意志。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牵扯得伤口又是一阵锐痛,然后,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认命般的僵硬,转过了身体。
昏暗的光线下,他正面对上左奇函。
左奇函的目光没有任何犹豫,直接越过他苍白的脸,锐利地落在他穿着校服外套的后背上。那件深蓝色的外套,在肩胛骨下方的位置,还残留着之前被钢管刮蹭撕裂的口子边缘,以及一片未能完全清洗干净的、深褐色的污渍印记。
左奇函伸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