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到案前,查看边防地图,"拓跋宏此次失利,其兄拓跋烈必会亲率大军报复。"
云昭看着他挺直的背影,忍不住问:"为何放走拓跋宏?以你的刀法,本可取他性命。"
裴雪寒的手指在地图上停顿了一下:"杀了他,只会引来更多仇恨。"他转过身,黑眸深不见底,"十五年前,我杀了太多人,结果呢?仇恨生生不息,鲜血染红白雪。"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轻轻转动了云昭心中的某个锁扣。她想起师父口中那个嗜血成性的魔头,与眼前这个为士兵伤势皱眉的将军,怎么也无法重合。
帐外突然传来喧哗声。赵擎押着几个被绑的士兵进来:"将军,抓到几个奸细!他们在战前与北狄探子接触过!"
其中一名年轻士兵满脸是血,哭喊着:"将军饶命!小的只是收了他们银子传递消息,不知道会害死这么多弟兄啊!"
裴雪寒的表情瞬间冷硬如铁:"军法第七条?"
赵擎肃然:"通敌卖国者,斩立决。"
"执行。"
云昭倒吸一口冷气:"等等!他们或许只是被胁迫......"
"云姑娘。"裴雪寒打断她,"这是军营,不是医馆。"他挥手示意赵擎把人带出去。
"不行!"云昭拦住去路,"至少让我先看看他们的伤!那个孩子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
裴雪寒的眼神骤然锐利:"在战场上,年龄从不是免死金牌。今日因他们而死的士兵中,有多少也是十五六岁的孩子?"
"可杀戮只会制造更多仇恨,这不是你刚才自己说的吗?"
帐内一片死寂。赵擎和侍卫们大气不敢出,从未有人敢这样当面顶撞"雪满刀"将军。
裴雪寒盯着云昭看了许久,突然道:"除主犯外,其余人鞭刑三十,逐出军营。"他转向云昭,"满意了?"
云昭没想到他会让步,一时语塞。
赵擎欲言又止:"将军,这不合规矩......"
"我说的话就是规矩。"裴雪寒冷冷道,"都退下。"
众人退出后,帐内只剩下他们两人。炭火噼啪作响,裴雪寒走到云昭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在军营,仁慈有时比残忍更致命。你今天救下的人,明天可能会害死你十个同袍。"
云昭抬头直视他的眼睛:"那你为何放过拓跋宏?"
裴雪寒沉默片刻,走到帐门前掀开帘子。外面风雪已停,夜空中繁星如洗。"看到那颗最亮的星了吗?"他指着北方天际,"拓跋部落的老人称它为'苍狼之眼',传说只要这颗星还在,草原上的孩子就不会失去父亲。"
云昭怔住了。她从未想过,这个传说中杀人如麻的将军,会关心敌国孩子的父亲能否回家。
"十五年前那场战役,我杀了拓跋宏和拓跋烈的父亲。"裴雪寒的声音低沉如大提琴,"结果就是,这十五年来,北境的雪从未真正停过。"
云昭突然明白了他刀法中那股说不清的哀伤从何而来。每一道亡魂,都在那把雪满刀上留下了看不见的裂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