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饰摊位前,面前的首饰琳琅满目,窦絮看着摆着的耳饰犹豫不决。
“耳饰还不能戴。”
听到纪咏说不能戴,瞬间委屈巴巴地看向他,撇着嘴巴。
他无奈叹了口气,“你要是实在喜欢,就买了放我这里,等伤好了再戴。”
“为什么要放你那里?”
“以防你偷偷戴,对了,剩下的耳饰也得全部上交。”
对于这件事纪咏没有向她妥协,反而继续加码,窦絮知道他是因为担心自己,所以只好顺从。
“好吧,新的先不买了吧。”
她又看向别处一个卖簪子的摊位,又起了兴致,快步走过去,纪咏跟着她,看她往自己头上比划了好几个簪子,就是拿不定主意。
“这个好看吗?”她又拿了一个比在头上,转身询问纪咏的意见。
“好看。”
窦絮听到回答,郁闷地垂眸看向摆着的发簪,“之前的几个你都说好看。”
“选不出就别选了。”纪咏掏出银两,放到摊位上,“把钟意的都买下好了。”
窦絮没想到他会替自己付钱,连忙把摊位上的钱拿过来,递给他,“我自己有钱。”
他从窦絮手里接过银两,又递给老板,对她道,“就当是我送你的礼物。”
这人竟会主动提出送她礼物,之前情窍不开,恨不得句句怼她,这一开反倒一发不可收拾了。
“娘子,你夫君对你可真好。”老板一边把她试过的簪子打包,一边笑盈盈地说着。
听到这一称呼,窦絮瞬间红了耳根,虽说他们成婚是早晚的事,但这称呼还是过于早了些,让她一时适应不了。
“害羞了?你耳朵都快熟了。”纪咏接过老板打包好的几个发簪,偏头看向窦絮,见她害羞,眼底的笑意愈发加深,出声故意逗她。
窦絮羞涩地垂下眼眸,没有回答,反而牵住纪咏的手,拉着他朝一间店铺走去,因为羞涩说话都有些结巴,“我…我要给你回礼。”
纪咏心情格外愉悦,就这么任由她拉着,没有说接受也没有拒绝
送他东西,当然要问问他喜不喜欢,窦絮询问他喜欢什么,结果答案果然不出所料,他的回答是都行,那她就只好自由发挥了。
这个店铺里有很多精美的东西,有玉佩,有香囊,还有发冠,可是适合纪咏的却没几个。
他在行事作风上虽常常高傲自信,但穿着打扮倒是很低调,干净又朴素,全身上下没有一处花里胡哨。
窦絮转了一圈终于发现一个非常适合他的东西,小心捧起来看,“这个青玉透雕梅花纹的玉佩喜欢吗?”
他对这些东西无感,所以从未买过,但这次不一样,毕竟是窦絮亲自挑选送给他的。
纪咏垂眸看向她腰间定国公送给她的竹纹玉佩,他们二人一个梅一个竹甚好,随后开口回答,“喜欢。”
“梅花傲雪,很适合你呢。”窦絮看着玉佩上的梅花雕纹,纪咏常常穿素色衣裳,这玉佩配他刚刚好。
他们从店铺走了出来,刚走出来就看到了两个小身影,在街边乞讨,窦絮脚下顿住,站在了原地没有动。
一个男孩一个女孩,满身狼狈,其中的男孩她很眼熟,想了一会儿,她终于记了起来。
前几年她曾找过这兄妹两个,可是时间太久太久了,她早就不记得那小男孩的样子了,因为他们不过一面之缘。
纪咏注意到她视线停留之处,没一会儿他也想了起来,是那时的兄妹。
他先窦絮一步走了过去,窦絮反应过来后,赶紧跟了上去。
他们询问了才知道,男孩叫阿寻,女孩叫阿瑶,两个孩子被家人卖给了人贩子,后来逃了出来,逃到离家乡百里的这儿,为了活下去他们不得不乞讨。
所以这时候的他们还没有被坏人迫害。
窦絮因此松了口气,但还是愁容满面,她想帮他们。
“带他们回万佛寺吧。”纪咏看出了她的忧虑,出声道。
她惊讶地看向纪咏,没想到他会主动提出来。
在带着阿寻和阿瑶回万佛寺的路上,窦絮在旁边偷看了纪咏好几眼。
“可是…你不是说万佛寺不是慈幼局吗…”窦絮终于是忍不住了,小心翼翼说出了他前世曾说出来的话。
纪咏欲言又止,无奈笑了下,“那是气话。”
“万佛寺并没有不许收留流浪孩子的规定,你走后,我其实去了一趟官府,原本是想把那女孩接回来的,可是那儿的人说她已经被一个姑娘接走了,我猜那个姑娘就是你吧。”
窦絮垂眸点了点头,“嗯,是我,当时我自顾不暇,只能给她找一户好人家。”
纪咏偏头看她的发顶,后来他们其实很少再提前世的事,可那毕竟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怎么可能说忘就忘。
他们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返回万佛寺,后面默默还跟着两个小孩。
结果却在山腰看到了意料之外的人。
“王映雪?”窦絮心中困惑,她不应犯了颠症,被关在窦府吗。
王映雪正在台阶上两步一叩首,额头早已磕得青紫。
“她已经在这里好些时日了,好像是听说每日从万佛寺山脚到山顶两步一叩首,可为逝去之人祈福,消去业障,免受痛苦,颠症立刻就好了,求着窦七爷让她来此。”纪咏知她疑惑,出声为她解惑,“如今似乎住在山脚的一处小破木屋。”
为逝去之人祈福…可想而知王映雪是在为谁祈福,在她的认知里窦明是因她而死,但窦絮与纪咏是知晓真相的,窦明还活着。
人总要为自己做的错事付出代价。
“我们去走那边的小路。”
“好。”窦絮点头跟上他的脚步,纪咏果然懂她,知她并不想见王映雪。
他们怕孩子走累了,便一人拉着一个孩子,两个人也相互牵着对方,登上一阶阶台阶,从山脚到山顶每次都会累得气喘吁吁,修行之人果然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
窦絮又想到王映雪两步一叩首的身影,她每日都来,如此坚持不懈,只为窦明,看来她真的很爱窦明。
“纪见明。”
“怎么了?”他偏头看向窦絮,疑惑她怎么突然叫自己。
“是不是所有母亲都爱自己的子女?”窦絮低眸看着脚下的台阶,一步步往上走。
听到她的话,纪咏知道她是因为王映雪对窦明的感情想到了自己。
“不敢保证,但大多数的确如此。”纪咏盯着她,观察她的表情,语气平淡,“人生总会有遗憾,其实我也有和你一样的遗憾,我母亲因为生我难产而去,所以我也从未见过她。”
窦絮没想到他会把自己的身世藏得这么深,就算说出这些,神情也只是平静如水。
“后来父亲觉得我性格冷漠,便把我送去万佛寺修行,那时我赌气甚少回去,最后没能见他病逝前的最后一面。”纪咏遥望山顶的万佛寺,似是在回忆,“说实话,当时我没什么感觉,师父曾说我与佛门有缘,可他们都说与佛门有缘之人六亲缘薄,看来的确如此。”
这句话他说得,可窦絮却听不得,眉头一下子皱在一起,不认同地看着他,“哪里六亲缘薄,你有我啊。”
上一世的他的确六亲缘薄,无父无母,无妻无子,无兄弟姐妹,最后惨死于万佛寺后山,但偏偏让他们重来了一世,这一世他见到了父亲,只是那时他已病重,没了转圜的余地,他亲自为父亲办了葬礼。
纪咏目光灼灼地与她对视,这一世没有什么遗憾,因为他知道有些东西不是轻易就能改变的。
“因为这一世你会有我这个妻子,我们一定会白头偕老的。”窦絮抬起他们十指交缠的手,笑得灿烂温柔。
纪咏眸光微动,情意从眼睛中流露,握紧了她的手。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他们把两个孩子安顿好在万佛寺后,就已经到了傍晚,纪咏亲自送她回京,刚入城中就听到百姓议论纷纷。
“刚才的爆炸声从何而来啊?”
“好像是云扉银楼那边。”
云扉银楼?先前怎么没听说过有这么座银楼,窦絮若有所思,一旁的纪咏凝视着她。
“絮小姐!”素心的声音传来,窦絮掀开马车帘子,看着她跑过来。
“怎么了?”窦絮出声询问,见她神色焦急,应是出了什么事。
素心靠近她的耳边,悄声说着,听后窦絮的表情瞬间凝滞。
“素心,你上来。”窦絮向素心伸手,把她拉上了马车,连忙对车夫道,“麻烦加快一点。”
那云扉银楼哪里只是座银楼,分明是庆王结党营私的根据地,偏偏窦世英牵扯了进去,这成了宋墨与窦昭寻找证据的契机。
庆王得知宋墨知晓了真相,邀请他到银楼,而窦昭则带人探寻密室找契书作为证据,为窦世英解困。
然而庆王当然不是那么简单的邀请宋墨来喝茶的,他想要威逼利诱,拉拢宋墨,宋墨必然不可能任人摆布,与其对峙,与此同时,窦昭那边用炸药炸开了密室外墙,拿到了契书。
结果动静大得闹到了陛下那里,如今他们都被请进了宫。
窦絮看向纪咏,出声质问,“你知道这件事吗?”
“知道。”纪咏毫不犹豫地回答她,回答得斩钉截铁。
他这声“知道”如此理直气壮,让她无言以对,他知道但没阻止,那这必然也是计划的一部分。
但至少也要让她有个知情权吧,窦絮暗暗生闷气。
他们匆匆赶到时,宋墨抱着晕倒了的窦昭,窦絮赶忙跑过去,纪咏紧随其后,“哥!”
“小妹,带寿姑离开。”宋墨手足无措,神情焦急万分,眼眶通红。
“你呢?”
宋墨强扯出笑来,安慰她道,“别担心,没事的。”
窦絮偏头看向一旁站着的几个侍卫,瞬间明白过来,他要被押送到诏狱,没办法亲自照顾阿姐。
“我们会照顾好阿姐的,哥,你要小心。”
宋墨被带走后,他们带着窦昭上了出宫的马车,她依旧昏迷不醒,嘴里不断唤着宋墨的名字。
他们这番变故,宋翰必然虎视眈眈不会放过这一机会,所以必须把窦昭送去安全的地方。
窦昭被送至田庄,把她安顿好后,纪咏似是要离开。
“纪见明,你去做什么?”窦絮叫住课他。
纪咏听到她的声音,停驻在原地,背对着她没有转身,“去应付宋翰。”
“素心素兰,照顾好阿姐。”窦絮嘱咐好她们,随后对纪咏道,“纪见明,我和你一起。”
听到她的话,纪咏惊讶地转身看她,原本以为她还在生气。
“不生气了?”
“生气,但只是生气你不告诉我,该相信你的时候,还是要相信你。”窦絮推着他离开,“走吧,走吧。”
她知是形势所迫,又怎会真的生他的气,在这种局势下,有几人不是身不由己的呢。
更何况他不跟自己说,也是因为不想她担心吧,因为他知道亲人对她来说很重要。
可他也同样重要…
竹林小屋内,窦絮戴着帷帽,与纪咏面对面坐着,时不时喝一口茶,等待宋翰的到来。
“他真的会来吗?”
“据我对宋翰的了解,他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她环顾下四周,没想到他居然还有这个地方,还挺寂静安逸。
“喜欢这儿?”
“嗯,环境不错。”
“我们以后要是过腻了京城冗杂的生活,就可以来这住一段时间,养养心性。”
听到“我们”这一字眼,藏在帷帽里的窦絮,不自觉露出笑脸。
“汪汪!”忽然一道奶声奶气的狗叫声传来。
窦絮疑惑地看向脚下,是一只小狗,惊喜地把它抱了起来,摸了摸它的头,“小白狗,好可爱啊。”
“就知道你会喜欢。”纪咏一副猜到了的表情,语气得意洋洋的。
听到他的语气,窦絮偏不想让他如意,故意把小狗轻放下,拍了拍它的小屁屁,傲娇地道,“谁喜欢了?去去,一边玩去吧。”
小狗蹦跶蹦跶地跑进了屋去,惹得两个人忍俊不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