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后,纪咏和窦絮想到许久没回万佛寺看过,便决定回去看望住持。
纪咏提前给住持通过信,他们刚到寺庙庙门,就见住持远远相迎。
“住持。”纪咏与窦絮双手合十向他行礼。
住持把他们请进去,笑容满面,“路上舟车劳顿,进来歇息吧。”
他们坐在禅房中询问着近况,不过没一会儿,住持有事要去忙便先行离开,他们两人则走出禅房四处逛逛。
结果刚走了没多长的路,就被几个师兄弟拦住,拉着纪咏说要跟他叙叙旧。
窦絮无奈笑着,却又带着宠溺,“你去吧,许久没和师兄弟们见面了,就好好聊聊吧。”
“我们一起。”
“我可不要去,一个人坐在旁边很无趣的。”窦絮撇了下嘴角,拒绝了他的提议,“我要一个人在寺中逛逛。”
“窦姐姐都同意了,师兄走吧。”其中一个小师弟说道。
还不等纪咏回答,他就被拽走了。
“晞宁,别走太远,一会儿我就去找你!”
窦絮望着他们的背影远去,纪咏被拉走还恋恋不舍地给她喊话,让她忍俊不禁。
如今已然入秋,气候开始变凉,沿路看到好几个小和尚在扫着落叶。
她刚走进一处院子,猛然吹来一道凉风,不经意间打了个寒颤,突然眼前飘落一片花瓣,窦絮抬起手接住在了手心。
下一瞬反应了过来,抬眼望向不远处开满白花的树,这院中的树是棵梨树,不是该在春天开花吗?
不对劲...
窦絮看到在一旁扫地的一个小和尚,询问道:“小师父,这院子里的树是梨树吧?”
“回施主,的确是梨树。”小和尚双手合十向她行礼,回答道。
“那它为什么会在秋天开花呢...”
小和尚也被问懵了,偏头看过去,明明是一棵光秃秃的梨树,“开花?施主看错了吧,树上并没有花啊。”
这回轮到窦絮迷惑不解,想着再问下去会显得自己很奇怪,就向小和尚道别,离开了院子。
在路上,窦絮看着手心里的花瓣魂不守舍地走着,打算先回去问问纪咏,结果刚一抬头,却发现自己在不知不觉间来到了后山。
其实窦絮对这里是有些许抵触的,毕竟曾在这里死过一次,只是没想到这次竟然无知无觉间走了进来。
她看着里面的摆设,一眼就注意到了立在那边的镜子,上面有着裂痕。
窦絮走到镜子前,看着镜中的自己,镜面上被灰覆盖了一层,让人影模糊不清,她抬手摸上镜面,来回擦了擦。
令人意外的是不管怎么擦,镜面都不能够清楚映出她的面容。
窦絮满腹疑惑,结果下一秒,镜子传来破裂的声音,镜面上的裂痕也开始蔓延,而后镜片突然爆裂。
“晞宁!”
在惊慌之际,窦絮听到了纪咏的声音,她来不及反应,只是下意识闭上眼睛,镜片划破脸颊后,迅速抬起袖子挡住自己的脸,很快落入温暖的怀抱被带着连连后退,两个人摔倒在地,意识随即消散。
————
“姐姐...”
“姐姐,醒醒。”
意识回归时,她听到耳边传来一声声呼唤,脑海渐渐清醒,睁开了双眼,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熟悉的脸。
“阿瑶?”
可是阿瑶不是在京城学堂吗?
窦絮又环顾了下自己所在之地,应是一辆马车。
“姐姐,我们要到京城了。”
京城…
窦絮心里很乱,有点搞不清现在的状况,自己不是在万佛寺后山吗?当时那面镜子突然破碎,然后…然后纪咏护住了她,两个人栽倒在地,自己就没了意识。
“姐姐,我真的会有新的爹娘吗?他们还会把我卖掉吗?”
听到阿瑶的话,窦絮整个人僵住,难道现在是上一世,自己送阿瑶去新人家的路上?
为什么?为什么还会回来?自己已经死后重生了不是吗?经历了那么多,就真的都只是梦?
“姐姐?”
窦絮回过神来,佯装镇定平复崩溃的心情,僵硬地弯起嘴角,抬手摸了摸阿瑶的头,“我都仔细问过了,他们品性不错,会对你好的。”
阿瑶笑容满面,用力点了点头,转头看向窗外,下一瞬神情又变得忧伤。
“哥哥要是在就好了…”
他们本是兄妹二人相依为命,如今可以过上不用挨打挨骂的日子了,却再也没了哥哥。
窦絮不敢再看她的脸,扭过头去,眼前变得模糊湿润,明明都改变了,却发现不过大梦一场。
她闭上眼睛,不让自己留下眼泪,却还是有一滴泪从眼角溜出。
纪咏…
如果那都只是梦,那自己对他…
窦絮抬手摸上自己的心口,感受猛烈的心跳。
自己喜欢的是梦里的纪咏…还是…
给阿瑶找的新人家里,阿叔阿婶慈爱地看着阿瑶。
“这孩子看着真俏。”阿婶温柔地揉了揉她的头,“阿瑶你放心,我们会对你好的,也只会有你这一个孩子。”
阿叔来到窦絮面前,道:“你放心,我们会照顾好阿瑶的。”
“麻烦你们了。”
阿叔阿婶年纪大了,因为阿婶一直身体不好,所以自从成婚以来,就没有要孩子,以后也没打算要自己的孩子,毕竟生孩子会让阿婶的身体更加糟糕。
窦絮弯腰轻轻捏了下阿瑶的脸蛋,“我会常来看你的。”
告别他们后,窦絮独自走在街道上,失魂落魄的样子,有好几次都差点撞到人。
她突然不知道该何去何从,不知道自己究竟属于哪里。
明明一切都已经结束,结果到头来都是虚幻,醒来后还是未知,这样的落差平复起来太过于艰难。
“下雨了!”
街道上的人们突然开始奔跑,窦絮仰头看向天空,雨滴落在脸上,果然开始下雨了。
瞬间街上独留窦絮一人,雨也越下越大,她站在雨中想要借用雨水洗清心里的烦躁。
可还是没能忍住,整个人蹲下去,抱成了一个团,脸埋在膝上,肩膀开始颤抖了起来。
假的,全都是假的,偏偏是一个梦,可自己又偏偏把梦当真。
一滴又一滴泪珠落到地面积水,滴出细微水纹,她的全身被雨水打湿,冰凉之感透过衣物进入她的身体,阵阵风儿吹过,寒冷刺骨。
可她不想动,只想就这么待着,直到雨停为止。
“晞宁,下雨不躲,还偏偏要淋雨,别人会以为你是傻子的。”
听到熟悉的声音,窦絮惊愕抬起头。
是纪咏....他撑着油纸伞,身上穿着还是他们一起去到万佛寺的的衣裳。
她以为真的会是纪咏,心底刚微微放松,却在眨眼之际,面前的人影消失不见,原来只是她的幻觉...
现在的纪咏是一个和尚,怎么可能和梦里一样,更何况他们刚大吵了一架,他又怎么可能出现在京城。
窦絮自嘲地笑了一声,站起了身,擦去脸上的泪与雨水,她不该这么自甘堕落。
济宁侯府大门前,窦絮望着门上牌匾,现在她的当务之急是先去找阿姐。窦絮走了进去,府内小厮认出她是夫人的妹妹,没有阻拦。
她轻车熟路地来到窦昭的院子,自阿姐和魏廷瑜成婚以来,他们二人都是在各自的院子,互不干扰。
“阿姐。”她刚进院子就看见窦昭在石桌前看着账本。
听到窦絮的声音,窦昭惊喜抬头,放下账本,快步朝她走过来,“晞宁,你回来了!”
“阿姐,我好想你。”
“我也很想你。”窦昭抬手把她耳边的碎发别到耳后,“这次回来还走吗?”
窦絮摇头,“不走了,我陪着阿姐。”
原本她并不希望窦昭嫁给懦弱的魏廷瑜,但当时的窦昭顾及家族,选择遵从长辈之命。
而在梦中,重生后的窦昭经历种种认清了现实,也明白必要时就该反抗。
梦中的阿姐能够清醒过来,那现在的阿姐也必然可以。
窦絮下定决心自己一定会助阿姐一臂之力的。
“咳咳咳。”窦昭突然咳嗽了起来。
“阿姐?”
“这几日偶感风寒,有些咳嗽,晞宁不用担心。”
她虽这么说,但窦絮完全没有当真,悄悄握上她的手腕,“那阿姐一定要好好喝药养病。”
说话之际成功摸到了她的脉象,竟然真的和梦中一样,这个时候的阿姐已经病得很严重了。
她现在愈发觉得那梦是老天给自己的预警。
——
窦絮趁着厨房没人的时候,偷偷进去,环顾四周,看到了一旁的药锅,明眸微眯,朝那边走了过去。
桌面上摆着许多药材,窦絮扫视一遍,应是阿姐的药。
只是…里面多了一味药,还是最不该出现在里面的药——红花,它的药性与阿姐的药相冲,长久下来就会越来越严重。
“又要给那病秧子熬药了,侯爷,人家好辛苦啊~”
窦絮听到外面的声音,反应迅速,从窗子翻了出去,停在窗外蹲下身躲了起来。
听这声音,似是窦明。
厨房的门被推开,魏廷瑜和窦明走了进来,门刚关上,两个人就搂在了一起。
“小心肝,再坚持坚持,喝了药她才能快点给你腾位置啊。”
躲在窗外的窦絮听到这些话,心脏震颤,满腔怒意,极力控制着自己不要冲进去。
阿姐病成这样全是败他们所赐,一个妹妹一个姐夫搞在了一起。
果然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王映雪教的好女儿,若不是王映雪从小教养她,把窦明教得像她一样,也不会去肖想有妇之夫。
窦絮猛然想到阿姐病重,还有窦明与魏廷瑜私通,这两件事都与梦境重生前发生的事对上。
看来得速战速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