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哭声

九爷的苹果皮垂到地上，像条蜷缩的蛇。母亲床头的心电图突然跳动起来，但波纹是倒着的——每次心跳都往负数飙升，显示屏开始冒出焦糊味。

"你妈现在是我的充电宝。"九爷咬了口苹果，果肉里钻出蛆虫，"03号实验体的母体，果然比那些残次品..."

苏小暖的银针擦着我耳畔飞过。九爷偏头躲开，针尖扎进苹果核，瞬间爆出青绿色火焰。我闻到化工厂废料池的酸臭味，那是二十年前父亲失踪后，我在警戒线外闻了三个月的味道。

天花板上的风铃突然齐鸣。三十七个铃铛同时喷出血雾，在空气里凝成父亲的脸。他的嘴型在喊"跑"，可喉咙被钢筋贯穿，发不出声音。

【弑神模式强制启动，剩余寿命：11小时59分】

我的视网膜开始燃烧。视野里所有东西都变成能量流动的线条，九爷的心脏位置有团黑色漩涡，正在吞噬母亲病床上的绿色液体。苏小暖突然扯开衣领，锁骨下的"37"纹身开始发光。

"还记得初二那场台风吗？"她往我手里塞了块风铃碎片，"你把我从洪水里捞出来，自己差点被卷进下水道。"

碎片边缘割破掌心。血滴在ICU地砖上，居然逆着重力往上飘，和风铃喷出的血雾融在一起。父亲的脸越来越清晰，他的瞳孔是青色的，和我右眼一模一样。

九爷突然拍手大笑。他脖子上的骷髅纹身爬出来，变成条白骨蜈蚣："亲子重逢多感人，不如把03号培养皿的故事..."

我抄起输液架砸过去。金属管穿过他的虚影，把墙壁捅出个窟窿。月光从破洞漏进来，照见母亲枕头下的东西——半瓶荔枝汽水，标签上印着父亲工号：037。

"别碰！"苏小暖的警告晚了一步。

指尖触到汽水瓶的瞬间，我整个人被吸进回忆漩涡。1998年暴雨夜，城南化工厂的地下实验室，三十七个保温箱在惨白灯光下排列。穿防护服的人往3号箱里滴入青色液体，婴儿的哭声突然变成猫叫。

"03号异能稳定，准备投放社会。"戴口罩的女人在记录本上打钩，"记忆清除剂加量。"

画面突然扭曲。我认出抱着3号保温箱逃跑的人是苏姨——苏小暖的养母，她右腿被钢筋刺穿，血滴在婴儿额头变成雪花胎记。身后爆炸的气浪中，有个后背印着037工牌的男人在吼："带他走！"

"醒醒！"现实中的苏小暖在抽我耳光，"他在抽你妈的脊髓液！"

我睁眼看见九爷的蜈蚣正插在母亲后颈。绿色液体通过透明管道流向他的心脏，每流动一寸，我左手的碳化就加剧一分。系统提示疯狂闪烁：【母体链接度87%...警告！记忆中枢即将崩溃！】

苏小暖突然扯掉病号服。她脊背上浮现出完整的实验报告，在月光下泛着荧光：

【37号实验体：情绪稳定剂。能力：记忆锚点。代价：每使用一次消除自身存在感3%】

我终于明白为什么催债的从没找过她麻烦——这丫头把自己存在感刷成隐身了！

"接住！"她抛来三根银针，"膻中、百会、神庭，快！"

九爷的蜈蚣腿扫飞两排监护仪。我滚到病床下，看见母亲的手在抽搐。她的指甲盖正在脱落，露出底下青色的鳞片。系统突然弹出红色警报：【母体污染度99%...启用最终净化程序？】

苏小暖的银针突然扎进自己太阳穴。她吐着血笑："王八蛋，见过人肉炸弹吗？"她背上的实验报告开始自燃，火光照亮整间ICU。

九爷终于露出惊恐的表情。他切断蜈蚣想要逃跑，但苏小暖的血像502胶水把他黏在原地。我趁机把三根银针扎进母亲穴位，她脊椎里爆出青色电弧，把蜈蚣劈成焦炭。

"不——！"九爷的惨叫像指甲刮黑板，"我的永生..."

母亲突然睁眼。她的瞳孔分裂成复眼，嘴里伸出螯肢刺穿九爷的喉咙。我抱着苏小暖滚到墙角，看着那个生我的女人变成巨型蜘蛛，把九爷撕成碎片吞吃。

天花板的风铃集体炸裂。父亲的能量体冲进蜘蛛体内，两道青光纠缠着冲上夜空。我摸到苏小暖逐渐冰凉的手，她掌心的"37"纹身正在消失。

"其实..."她咳出血沫，"初二那次不是偶遇...我跟踪你...三年..."

监测仪发出长鸣。我疯狂按压她胸口，直到肋骨发出断裂的脆响。系统光幕突然弹出：【检测到神性湮灭，可兑换「时间回溯（5分钟）」】

兑换框里的代价显示是空白。我不管不顾地点了确认，眼前突然闪过走马灯：五岁那年苏小暖帮我打跑野狗，十二岁她替我顶撞教导主任，十七岁暴雨夜她浑身湿透地送来退烧药...

时间开始倒流。九爷的碎片飞回身体，蜘蛛变回母亲，苏小暖的伤口迅速愈合。但当她睁开眼睛时，看我的眼神像看陌生人："你是谁？"

系统提示：【回溯成功，存在感扣除100%】

我终于知道代价是什么——苏小暖彻底忘记我了。她揉着太阳穴站起来，对满地狼藉视而不见，像所有普通人遇到灵异事件那样低头快步离开。

母亲的心电图归于平静。我捡起九爷留下的半块骷髅纹身，发现背面刻着父亲的字迹："阿阳，爸爸在风铃里..."

窗外飘来荔枝汽水的香气。夜空中三十七道青光坠向城南，而我的系统界面开始数据化崩溃。最后看到的提示是：

【检测到管理员权限，欢迎回来，03号实验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