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小暖第三次从我面前走过时，手里端着盛满手术器械的托盘。不锈钢镊子穿透我的掌心，她却像穿过空气般毫无反应。我蹲在护士站角落，看着自己半透明的双手——这他妈比鬼片还刺激。
"要测存在感吗？"清洁工大爷突然凑过来，他手里的拖把滴着蓝色液体，"现在你是-37%，再过两小时就彻底湮灭了。"
我猛地后仰，后脑勺穿过墙壁卡在CT室里。病床上躺着个浑身插管的老头，他的生命监测仪曲线居然显示的是我的脑电波。系统界面像接触不良的电视机，在管理员模式和乱码之间反复横跳。
【欢迎回来，03号...滋滋...您的早餐订单即将超时...滋滋】
九爷的骷髅纹身碎片在裤兜发烫。我摸出来时，发现那些白骨正在重组，逐渐拼成把青铜钥匙的形状。钥匙齿上刻着"情绪收容所"五个小字，和父亲工牌上的字体一模一样。
清洁工大爷突然扯掉假发。他头皮上布满蜂窝状孔洞，每个孔里都嵌着迷你风铃："城南垃圾处理厂，凌晨三点，过期不候。"说完整个人融化成蓝色黏液，顺着地漏消失不见。
我追到卫生间时，镜子里已经照不出人影。只有脖颈处泛着青色微光，那是苏小暖最后扎针的位置。感应水龙头突然喷出血浆，在洗手池里聚成箭头指向窗外——三十七道青光正在夜空组成骷髅图案。
手机突然震动。外卖软件自动跳转到暗红色界面，订单显示：【取餐点：城南殡仪馆3号厅；送餐地址：1998年6月17日；备注：把我的童年还给我】
"这他妈是时光机还是..."我话没说完就被吸进手机屏幕。
黑暗中有婴儿在哭。我闻到了福尔马林的味道，手电筒光束扫过之处，三十七个玻璃罐在阴影中排列。每个罐子里都泡着婴儿，他们后颈印着发光的数字编号。
"03号实验体心率异常！"
穿防护服的女人冲过来，胸牌上印着"陈九妹"。她手里的针管泛着青光，针尖滴落的液体在地面腐蚀出小洞。我下意识后退，却撞上某个温热的身体——二十岁的父亲正在操作记录仪，工牌上的037被血迹糊住。
"基因融合进度78%。"父亲的声音在颤抖，"不能再继续了，这些孩子..."
九妹突然把针管扎进他脖子："你以为跑得掉？当年你偷走03号，害我们重启整个项目。"
我扑过去想拦，手掌却穿过她的身体。父亲抽搐着倒下，后颈浮现出和我一模一样的青色纹路。九妹踩住他胸口冷笑："用你自己儿子当实验体，感觉如何？"
黑暗突然被红光撕裂。我跌坐在殡仪馆停尸间，手里攥着父亲沾血的工牌。手机显示凌晨两点五十七，冰柜里传来指甲抓挠声。
"惊喜吗？"九爷的声音从3号冰柜传出，"你爸的尸块我留了二十五年，就等这盘棋收官。"
我踹开冰柜门的瞬间，三十七只尸斑手抓住脚踝。父亲的左眼泡在福尔马林罐里，瞳孔突然转向我身后的黑暗："跑！"
苏小暖的银针擦着我耳垂飞过，钉在九爷眉心。她今天扎着熟悉的马尾辫，护士服口袋里露出半截荔枝汽水瓶："你身上有股讨厌的消毒水味——我们认识？"
存在感-37%的我，此刻却想仰天大笑。这丫头就算失忆，揍人的准头还是这么刁钻。九爷的冰柜里喷出绿色浓雾，苏小暖突然扯开我衣领，盯着青色纹身倒吸冷气："你是...03号培养皿？"
殡仪馆的墙皮开始脱落。露出后面巨大的金属舱体，屏幕上滚动着所有实验体的死亡记录。我在第37页看到苏姨的照片，死亡原因写着："记忆锚点过载导致脑浆蒸发"。
"你养母是被他们害死的。"我拽着苏小暖躲开坠落的灯管，"现在信了吗？"
她反手给我一耳光："那你为什么记得这些？"
九爷的狂笑从四面八方传来。停尸床自动拼接成蜈蚣形态，每个关节都嵌着青铜风铃。我摸到裤兜里的管理员密钥，突然明白父亲留给我的是什么。
【检测到最高权限，是否格式化情绪收容所？】
苏小暖突然按住我手腕。她掌心的"37"纹身泛着红光："别动！他在你脊椎里装了炸弹！"
蜈蚣的尾针擦着我脸颊飞过，在墙上炸出个冒黑烟的大洞。我趁机把密钥插进九爷的冰柜，显示屏突然弹出母亲的脸："阿阳，妈妈在..."
"小心！"苏小暖把我扑倒。密钥迸发的青光中，我看到二十年前的真相——母亲才是初代管理员，她在生产当天被九爷调包，真正的03号早就死了。
九爷的冰柜炸成碎片。他腐烂的身躯在青光中重组，变成和苏小暖一模一样的脸："你以为她为什么能当记忆锚点？37号是用你妈的基因..."
苏小暖的银针暴雨般射出。每根针都带着荔枝汽水的味道，扎进蜈蚣关节引发连环爆炸。我在火光中抓住她的手，存在感突然飙升到100%——这丫头居然在共享自己的存在值！
"虽然不记得..."她耳朵尖泛红，"但身体觉得你很重要。"
管理员界面突然完整。我看到了整个城市的情绪流向，那些愤怒、恐惧、绝望的光点正在汇聚成青色风暴。九爷在风暴中心嘶吼："你不敢！格式化会连你妈最后..."
我按下确认键的瞬间，苏小暖的唇贴上来。她渡过来的不止是氧气，还有二十年前被清除的记忆：游乐场里分吃的冰淇淋、暴雨夜互相包扎的伤口、还有藏在护士站抽屉里的情人节卡片...
整个城南区开始数据化崩塌。九爷在像素雨中溶解，父亲工牌上的血迹褪去变成笑脸贴纸。苏小暖的护士服变成校服，我们身后响起下课铃声。
"这次别再把我忘了。"她捏着我耳朵说。
系统弹出最后提示：【格式化完成，新世界加载中...您的外卖订单已送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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