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蹲在马路牙子上数蚂蚁。第三十七只蚂蚁驮着饼干屑经过时，苏小暖穿着粉色护士鞋停在我面前。阳光透过梧桐叶在她脸上跳动，像极了我们初遇那天的光斑。
"先生需要帮助吗？"她胸牌反射的光刺痛我眼睛，"您已经盯着ICU大门三小时了。"
我扯了扯美团外卖服。这破系统真够损的，格式化世界后居然让我继续送外卖。更绝的是新订单：【配送物：遗忘；收件人：林阳；备注：请当面吞噬】
"我在等个姑娘。"我晃了晃保温箱，"她订了变态辣鸡翅。"
苏小暖的眉毛皱成波浪线。这表情我太熟了，初二时我往她课桌塞青蛙，她也是这副"这人脑子有病吧"的模样。果然，她转身就走，马尾辫甩出薄荷味的弧线。
我摸出管理员密钥——现在是个美团充电宝。屏幕显示城市情绪地图，城南区有块指甲盖大小的黑斑正在扩散。每当黑斑扩大，我手背就会多道伤口。
手机突然震动。新订单来自"记忆咖啡厅"：【冰美式*1，送往临江大桥，备注：跳下去才能签收】
"玩我呢？"我踹了脚电动车，警报器突然爆发出九爷的笑声。后视镜里，本该空无一人的后座浮现出半透明人影——是正在啃鸡爪的母亲！
"崽啊，"她吐骨头穿透我的头盔，"桥洞第三根柱子。"
我差点把车开进绿化带。等红灯时，母亲的手穿过我胸膛，往心脏位置塞了块荔枝味硬糖。这是她生前最爱给我买的零食，但此刻糖纸上印着父亲工号：037。
临江大桥的晚风腥得反胃。我趴在栏杆上数桥洞，第三根柱子缠满藤壶，仔细看全是微型青铜风铃。指尖刚碰到锈迹，桥下突然传来重物落水声。
"救...救命！"
苏小暖在水里扑腾，护士帽像荷叶漂在江面。我脱了鞋才想起管理员守则第一条：禁止干预自然事件。但当她第三次沉下去时，我直接撕了守则跳江。
江水比记忆里冷十倍。无数双手拽着我的脚踝往下拖，水草缠成父亲的脸。苏小暖的瞳孔在水下变成青色，她突然停止挣扎，像条美人鱼游向我。
"抓到你了。"她咬破的嘴唇贴上来渡气，指尖在我后背刻下灼热的数字：37。
我们浮出水面时，桥墩上的藤壶全部爆开。三十七个光球升空炸成烟花，拼出"欢迎回来"的字样。苏小暖湿透的护士服紧贴身体，锁骨下的纹身正在渗血。
"现在相信我们认识了？"我拧着衣角的水。
她突然掏出银针扎我大腿："昨天你偷吃我盒饭里的卤蛋，今天往我水杯倒风油精——新仇旧账一起算！"
管理员密钥疯狂震动。情绪地图显示黑斑扩散到手掌大，我的指甲开始碳化。苏小暖擦头发的动作顿住，她盯着我逐渐透明的手掌："你又乱用权限？"
手机弹出强制订单：【取餐点：临江路37号；送餐地址：管理员童年；备注：别让妈妈发现】
临江路37号是家倒闭的游乐场。生锈的摩天轮舱室里，我找到个铁皮盒，里面装着褪色的拍立得照片：六岁的我骑在父亲肩上，背景是燃烧的化工厂。
"原来那天是去销毁证据。"我摩挲照片边缘，突然摸到凹凸的盲文：救救孩子们。
鬼屋深处传来电子音笑声。我举着手机电筒照见三十七个培养舱，最新那台躺着苏小暖的克隆体。她颈后的条形码显示生产日期：昨天。
"喜欢我的新玩具吗？"九爷的声音从旋转木马传来。他脖子上的蜈蚣疤闪着青光，手里抛接着颗眼球："你妈的视网膜，读取记忆效果不错吧？"
我抄起海盗船上的塑料刀扑过去。刀刃在离他咽喉三厘米处停住——三十七个苏小暖克隆体同时睁开眼睛，喉咙发出机械合成音："哥哥，陪我玩。"
密钥突然发烫。管理员界面强制弹出：【检测到非法造物，是否启动净化程序？】
九爷突然扯开衬衫。他心脏位置嵌着块芯片，屏幕显示的是我母亲的脑波图："来啊，连你妈一起烧死！"
克隆体们齐声尖叫。我的太阳穴突突跳动，记忆开始闪回：五岁生日母亲端出插着雷管的蛋糕，七岁父亲教我调配硫酸当玩具，十二岁全家在火海中吃火锅...
"别信！"真正的苏小暖踹开鬼屋大门。她举着消防斧劈开培养舱，每砍破一个克隆体，我手背的伤口就愈合一道："他在篡改你记忆！"
九爷的芯片突然爆炸。气浪掀飞我的头盔，露出后颈的青色纹身。所有克隆体突然转向苏小暖，指甲暴长成手术刀："清除异常个体！"
密钥迸发强光。我抓住最近的克隆体当盾牌，摸到她口袋里的棒棒糖——荔枝味，糖纸印着"03号奖励品"。童年记忆突然清晰：每次实验后，穿白大褂的女人都会给我这种糖。
"你们被植入了快乐记忆。"我拽着苏小暖躲进镜屋，"游乐场是刑场，棒棒糖是镇静剂。"
镜中无数个我们折射出不同人生：穿校服接吻的学生、拿手术刀对峙的仇敌、还有在火海中相拥的剪影。苏小暖突然吻住我，血腥味在唇齿间漫开。
"这次记住了。"她把我推进镜子里，"我叫苏小暖，你未来孩子的妈！"
我跌进燃烧的实验室。六岁的自己正蜷缩在角落，手里攥着融化变形的棒棒糖。成年后的母亲在操作台前流泪，她后颈的纹身和我一模一样。
"格式化不是结束。"她突然转头看向虚空中的我，"系统在利用你的愧疚重生..."
爆炸吞没所有画面。我跪在摩天轮残骸里，手里攥着烧焦的棒棒糖纸。苏小暖的护士服染成血色，正用银针给自己缝合腹部伤口。
"客户给您打了差评。"她扔来嗡嗡震动的手机，"理由是未按时送餐。"
我盯着订单详情里的【配送物：遗忘】，突然明白该送到哪里。抓过密钥插进自己太阳穴，在苏小暖的尖叫声中按下确认键。
"你疯了？格式化自己记忆！"
"不，"我笑着看管理员界面崩溃，"我在给过去的自己...送外卖。"
世界开始像素化。九爷的惨叫中，我看到六岁的自己收到份特殊外卖——盒子里装着母亲未烧毁的实验日记，和苏小暖藏在枕头下的情书。
最后消失的是苏小暖掌心的温度。她嘴唇开合说的那句话，我会在新世界重新破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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