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油杰漂浮在意识与虚无的边界,像一片被风吹散的羽毛。他看见五条悟抱着自己逐渐冰冷的身体,看见他破碎的眼神,看见他独自一人站在雪地里,像一座被遗忘的雕像。
有时候,杰会悄悄降落在悟的梦里。梦里还是高专的夏天,蝉鸣聒噪,阳光炙热。悟总是一下子就认出他来,哪怕他故意躲在树荫下,或是混在一群学生中间。
“杰,”梦里的悟会这样叫他,声音轻得像是怕惊散一场幻觉,“你又来了。”
杰不说话,只是笑。他知道梦里的自己应该说点什么——道歉也好,告别也罢。可每次话到嘴边,就变成了最无关紧要的日常:“悟,你今天的任务报告写完了吗?”
悟总是会因为这个拙劣的转移话题而笑出声,梦里高专的阳光落在他颤动的睫毛上,像是细碎的金粉。
“没写啊,”他拖长声音回答,像十七岁时那样耍赖,“反正杰会帮我写的吧?”
夏油杰就真的从口袋里掏出钢笔,在虚空中写写画画。梦的逻辑总是这样不讲道理——明明没有纸,悟却仿佛能看见那些字句在阳光下浮现:任务概述、咒灵等级、祓除方式...字迹工整得和当年分毫不差。
“这里写错了,”悟突然指着某处并不存在的文字,“那只咒灵是准一级,不是二级。”
夏油杰的笔尖顿了顿。他比谁都清楚,真正的错误从来不在报告书上——而在那年夏天他没有伸出的手,在叛逃前夜咽下的真心话,在最后时刻用“大义”掩饰的私心。
但梦境不允许忏悔,于是他只能继续写着永远无法提交的任务报告,而悟就坐在旁边,像等待批改作业的学生一样晃着腿,任由两人的影子在夕阳下越拉越长,最终融成一片分不清彼此的暖色。
醒来后的五条悟会盯着天花板发呆很久。他记得梦里夏油杰制服上的洗衣粉味道,记得他发梢沾着的樱花花瓣,甚至记得他说话时喉结微微的颤动——这些细节太过真实,真实得不像梦境,倒像是某个平行宇宙的残影。
有时月光太亮的时候,五条悟会看见窗帘上浮动着模糊的剪影——那个熟悉的轮廓微微低头,刘海垂落的弧度都分毫不差。他伸手去抓,指缝间只漏下冰凉的月光。
“小气鬼。”他把脸埋进枕头里嘟囔,高专制服外套还搭在床边的椅背上,十年没换过洗衣粉的牌子。
夏油杰在虚空里数着悟的呼吸声,忽然想起他们第一次出任务淋雨感冒,两个笨蛋挤在医务室的同一张床上。那时他轻易就能触碰到悟的体温,而现在他用尽全部力量,也只能让一片羽毛般的樱花瓣在午夜,轻轻落在五条悟的鼻尖上。
五条悟在睡梦中皱了皱鼻子。这次他梦见的不是高专时代,而是某个不存在的黄昏——成年的夏油杰站在自动贩卖机前,回头对他笑着说:“悟,这次换你来追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