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道上的灯笼在雨中晕成血团,庄寒雁掀开车帘,任由雨水冲掉脸上敷了三层的黄粉。车辕处传来护卫的嗤笑:"到底是乡下丫头,见着城门楼子就撒疯。"
鎏金车辙碾过青石板时,她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帕子上浸着咳出的紫黑血块。护卫队长皱眉踢开车门:"别死在这晦气地儿..."话音戛然而止,少女脖颈间晃着的羊脂玉锁刺得他瞳孔骤缩——那是庄夫人嫡女才有的及笄礼。
"劳驾递个火盆。"寒雁将染血的帕子凑近鼻尖,声音裹着南塘村潮湿的霉味:"父亲说,我若风寒加重,护送的人都得去沧州挖盐井。"
护卫首领按在刀柄上的手青筋暴起。他当然知道沧州盐场是谁的地盘,庄仕洋上个月刚往那里发配了十二个"暴毙"的佃户。
马车驶入角门时,庄寒雁摸出发间银簪。这是用王嬷嬷那对翡翠耳珰熔铸的,簪头刻着极小的"明月"二字。当车帘外响起环佩叮当声,她突然将簪尖抵住喉头,在嫡姐惊呼中翻身滚落车辕。
"四妹妹这是做什么!"庄明月提着孔雀纹裙裾惊退半步,却见那浑身泥水的野丫头攥着刻有自己闺名的凶器,正被闻讯而来的族老们看个正着。
庄仕洋从影壁后转出来时,脸上还挂着佛堂熏染的檀香。他伸手要扶寒雁,却被少女腕间交错的新旧伤痕灼了手——那些伤疤摆成古怪阵列,细看竟是东南沿海的港口分布。
"雁儿受苦了。"他拇指重重按在寒雁虎口的商阳穴,这是审讯死囚时逼供的手法,"为父定好生补偿..."
"父亲可知南塘村的井有多深?"寒雁突然仰头轻笑,趁庄仕洋愣怔时,将染血的玉锁塞进他掌心,"女儿夜夜梦见柳姨娘托着断簪哭诉,说井底藏着..."她故意顿住,满意地看着伪君子额角迸出青筋。
暴雨冲刷着祠堂前的《诫女书》,寒雁跪在青砖上抚摸暗格。寅时三刻,当巡夜家丁经过时,她撬开第七块砖,取出半卷泛黄的盐引单据——这是柳姨娘用命换来的罪证,墨迹间还混着当年溺亡时的藻荇痕迹。
更鼓声里,她蘸着雨水在砖面画了只浴火重生的雁。东南窗忽然传来叩击声,傅云夕的玄色大氅掠过窗棂,寒雁却将盐引塞回暗格。她要庄仕洋亲自捧着她要的嫁妆,跪着送她走上凤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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