祠堂前的血痕未干,庄寒雁已端坐在庄府账房。十二盏琉璃灯将铜钱纹窗棂映得雪亮,她指尖掠过泛黄的盐引簿册,忽然将朱砂笔掷向梁柱。墨滴在半空凝成血珠,惊出三个藏匿的账房先生。
"李账房左手茧厚三厘,是常年拨弄军械算珠磨的。"她掀开青砖,取出暗格里浸过桐油的账本,"王先生袖口沾着沧州盐场的卤晶——"刀锋般目光扫过最后那人,"至于赵管事,您鞋底的海泥带着龙涎香,昨夜去过裴公公的别院吧?"
三人扑跪在地,赵管事突然暴起,袖中软剑直刺寒雁咽喉。她反手将盐引簿挡在身前,剑尖刺穿"建昭九年"的字样时,墨汁突然迸溅成毒雾。这是用南塘村乌柏汁调制的蚀骨散,遇血即化。
"你们主子没教过吗?"寒雁踩着赵管事痉挛的手腕,"柳家军旧部的账册,都浸着见血封喉的鹤顶红。"她扯开对方衣襟,露出锁骨处新烙的裴党暗纹,"三日前你领的二百两雪花银,此刻正熔在庄明月及笄礼的金钗里。"
窗外忽有琵琶声破空,庄寒雁瞳孔骤缩。这是柳姨娘生前最爱的《十面埋伏》,琴弦却绷着东南水师传讯的暗码。她挥袖扫灭烛火,在黑暗中抛出三枚龟甲。甲片落地成卦,裂纹指向祠堂暗窖。
"少卿大人想看戏,何不光明正大?"她突然朝西北梁柱射出发簪,傅云夕玄色衣角如蝶翼轻展,飘然落在卦象中心。
"姑娘漏算了一卦。"他指尖银针钉住龟甲,裂纹竟组出"困"字,"裴党死士已包围庄府,为首的...是你乳娘之子。"
寒雁轻笑,拔下鬓边白玉响铃簪。铃舌中空处滚出粒药丸,遇风即燃起幽蓝火焰:"三岁那年他把我推入冰窟时,就该料到今日。"她将火丸弹向檐角铜铃,爆炸声惊起夜枭,"你听,这可不是普通火药。"
傅云夕倏然色变。冲天火光里飘来咸腥海风,三十里外白鹭湾的浪涛声竟清晰可闻——寒雁燃的是水师狼烟,混着柳家军特制的龙吟散,此刻东南十二州战船必已扬帆。
"不可能!"院外传来裴党统领的嘶吼,"虎符明明在......"
"在裴公公枕边?"寒雁撕开袖口,肩头虎符刺青浸着血色,"真正的调兵符,是柳家女儿的血。"她吹响骨哨,墙头骤然立起十二影卫,每人右臂皆纹着相同的浪纹刺青。
傅云夕手中玉骨折扇咔嗒碎裂。这些影卫的眉眼,与他追查多年的东宫旧案卷宗上的画像——分毫不差。
"很惊讶?"寒雁剑指裴党统领,"你七年前在慈航殿勒死的洒扫宫女,留了个女儿在浣衣局。"她甩出染血的宫绦,"现在,该还债了。"
混战间,傅云夕忽然扣住她手腕:"你早知我是......"
"知你是先帝私生子?"寒雁反手将匕首抵在他心口,"不如猜猜我何时换了你的雪魄香——"她掀开他腰间香囊,露出半朵干枯的伽蓝花,"这味安神香混着柳家血脉,可是催命的毒。"
傅云夕闷哼跪地,寒雁却俯身在他耳边低语:"放心,我要你活着看这江山易主。"她扯开衣襟,心口处朱砂痣赫然是传国玉玺的缺角纹样,"毕竟,你娘偷走的半块玉玺,我娘用命补全了。"
裴党统领的首级滚落阶前时,庄寒雁正踩着《山河社稷图》走向祠堂。舆图浸透血色,东南沿海的墨迹遇血则显,竟浮现出传国玉玺的完整纹样。七叔公的龙头杖重重顿地,百年族谱在香火中焚为灰烬。
"从今日起,庄氏以海为姓。"她割破掌心,血滴在重塑的宗祠碑上,"诸君若不愿——"剑锋扫过瑟瑟发抖的族人,"海里的鲛人纱,还缺几缕魂丝来染。"
傅云夕在血色月华中剧烈咳嗽,手中攥着半片染血的伽蓝花瓣。暗卫呈上密报时,他望着海氏族碑低笑:"告诉父皇,他寻了二十年的玉玺...在惊涛骇浪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