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符坠地的脆响惊飞栖在樱树上的白鹭，傅云夕的瞳孔在看清纹样的瞬间收缩如针尖。那是前朝太子监国时特制的玄鸟符，三年前就该随叛军尸骨深埋骊山——此刻却沾着樱花瓣躺在他脚边。
殷如雪轻呼一声要弯腰去捡，傅云夕的官靴已重重碾上铜符。她抬头时撞进他深渊般的眼眸，那里面翻涌的杀意比御河冰层更刺骨，却在她指尖触到他靴面时化作戏谑的寒星。
"殿下当心。"他忽然揽住她的腰肢，宽袖扫落满枝樱花，"这石板浸了晨露，仔细摔着。"
暗香浮动间，殷如雪感受到他指尖隔着衣料传来的温度。这距离太危险，她能看清他脖颈处随呼吸起伏的淡青血管，像暗藏杀机的山水图。远处宫娥的脚步声恰到好处地响起，她趁机挣脱桎梏，却见傅云夕已用绢帕裹着铜符举到眼前端详。
"好生别致的香囊坠子。"他摩挲着符上残缺的"玄"字，"只是这纹样......"尾音突然消弭在风中，取而代之的是刀刃出鞘的铮鸣——铜符内层竟掉出半片染血的绢布。
殷如雪掩唇惊呼，发间金步摇乱颤如惊雀。傅云夕的剑尖已挑起绢布，上面歪斜的北疆文字在日光下渗出诡谲的靛蓝。这是边关守将专用的密文，三日前才出现在被灭口的军械库掌事指甲缝里。
"看来有人想借殿下之手给本官送礼。"他忽然逼近，将染血绢布塞回她颤抖的掌心，"就像上月十五，有人借您的胭脂盒给陈贵妃下毒。"
樱花突然纷纷扬扬坠落，殷如雪背靠的树干传来细微震动。傅云夕的余光瞥见假山后闪过银鳞软甲的光泽——是金吾卫特有的护心镜。他嘴角勾起冷笑，突然握住她抓着绢布的手按在自己心口。
"殿下的手这样凉，可是凤体违和？"他声音陡然温柔，惊得枝头黄鹂都忘了啼鸣。殷如雪尚未回神，整个人已被他打横抱起，绯色裙裾扫过满地落英，像极了那年东宫喜宴上被践踏的合欢花。
御花园霎时炸开宫人的惊呼。傅云夕大步流星穿过九曲回廊，怀中人发间的龙涎香混着血腥气钻入鼻腔——这味道他在五日前查封的黑市药铺闻到过，正是配制牵机药的必备香料。
"傅大人好大的胆子。"殷如雪在他怀里轻笑，指尖悄悄挑开他衣襟暗扣，"您可知私闯公主寝殿......"
"臣在查案。"他踹开朱漆殿门的瞬间，二十把连弩破空之声从梁上传来。怀中的温软忽然化作利刃，殷如雪旋身落地时，袖中软剑已抵住他咽喉。
傅云夕却望向紫檀屏风后晃动的烛影，那里隐约可见半幅未绣完的婴孩肚兜，针脚竟与庄寒燕生前最后一件绣品完全相同。他瞳孔震颤，耳边响起十年前太医令的密报：庄氏产下的死胎右手应有六指。
"大人看够了？"殷如雪的剑锋在他颈侧压出血线，"不如解释下，为何您身上会有暹罗迷蝶粉的味道？"她突然扯开他衣襟，露出锁骨处淡紫的蝶形印记，"这种蛊毒，可是操纵尸傀的必备之物呢。"
暮色透过茜纱窗染红满地金砖，傅云夕突然握住剑刃。鲜血顺着银白剑身滴落在殷如雪绣鞋上的并蒂莲纹样，与三日前他在乱葬岗见到的女尸足衣血迹渐渐重合。
"殿下不妨猜猜，"他染血的指尖抚过她眼尾泪痣，"为何圣上明知您私会北疆使臣，却始终未动公主府分毫？"
殿外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殷如雪眼神微变。傅云夕趁机将她抵在雕龙柱上，俯身时唇瓣擦过她耳垂："因为您养在慈云庵的那个孩子，昨夜吃了臣送的桂花糕。"
狂风撞开雕花窗，吹散案头信笺。殷如雪终于露出冰冷底色，她看着飘到眼前的信纸——正是她安插在大理寺的暗桩字迹，上面详细记录着傅云夕今日所有行程，包括他此刻本不该出现在此处的破绽。
远处传来悠长的钟声，傅云夕松开钳制后退三步，从袖中取出完好无损的铜符："殿下下次试探臣，不妨换个新鲜的物件。"他将铜符抛进香炉，火焰吞噬玄鸟纹的瞬间，殿外突然响起阿满的哭喊。
"父亲！他们把阿娘留给我的长命锁......"
殷如雪猛地转头，看见浑身湿透的孩童举着半块玉佩冲进来。当看清玉佩上残缺的凤纹时，她精心描画的假面终于裂开细缝——那是庄寒燕及笄礼上，她亲手系在好友颈间的鸳鸯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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