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将至，洛阳城里处处飘着粽叶的清香。杜仰熙站在书房的窗前，手中握着一封刚写好的信笺，墨迹还未干透。他望着窗外那株开得正盛的石榴花，红艳似火，正如他此刻忐忑不安的心。
"杜公子，您要的香囊材料都备齐了。"书童在门外轻声禀报。
杜仰熙回过神来，将信笺小心折好放入袖中："进来吧。"
书童捧着一个小木匣走进来，里面整齐摆放着五彩丝线、艾草、菖蒲和各种香料。杜仰熙拿起一缕丝线在指间摩挲，心中想的却是相府那位总是带着淡淡药香的崔小姐。
"你说，女子会喜欢什么样的香囊？"杜仰熙突然问道。
书童眨了眨眼，笑道："公子是要送给崔小姐吗？听闻相府千金精通药理，想必对香道也颇有研究。"
杜仰熙耳根微热，轻咳一声："多嘴。"
他低头继续摆弄那些材料，却怎么也无法集中精神。自从上月在诗会上与崔景宁相识，这位相府千金的一颦一笑便时常浮现在他脑海中。她谈诗论赋时的聪慧，品茶时的优雅，还有那双仿佛会说话的眼睛...
"备马，我要去相府一趟。"杜仰熙突然起身，将木匣合上。
半个时辰后，杜仰熙站在相府门前，整了整衣冠。他深吸一口气，将袖中的信笺又检查了一遍，确认无误后才向门房递上名帖。
"杜探花来访！"门房高声通报。
不多时，杜仰熙被引至花厅。初夏的阳光透过雕花窗棂洒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他刚坐下，便听见一阵轻盈的脚步声。
"杜公子今日怎么有空过来？"崔景宁穿着一袭淡绿色纱裙，发间只簪了一支白玉兰，素雅中透着灵动。她手中执着一柄团扇，轻轻摇动间，杜仰熙闻到了淡淡的薄荷香气。
杜仰熙连忙起身行礼："崔小姐。"他顿了顿，声音不自觉地柔和下来，"端午将至，不知小姐可有安排？"
崔景宁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抿唇一笑："家中自有宴席，不过..."她抬眼看了看杜仰熙，"午后倒是空闲。"
杜仰熙心跳加速，从袖中取出那封信笺："城南荷塘有龙舟竞渡，我想...若小姐不嫌弃..."
崔景宁接过信笺，指尖不经意间触碰到杜仰熙的手，两人都像被烫到似的迅速分开。她低头展开信笺，杜仰熙看见她唇角微微上扬。
"荷塘是个好地方。"崔景宁将信笺收好，"明日午时，我在城南柳树下等你。"
杜仰熙眼中亮起光彩："我一定准时到。"
离开相府时，杜仰熙觉得脚步都比来时轻快了许多。长安街头的商贩已经开始叫卖端午节的艾草和香囊，孩童们手腕上系着五彩绳，到处都洋溢着节日的气氛。
次日清晨，杜仰熙比平日早起了一个时辰。他对着铜镜反复整理衣冠，最后选了一件靛青色的长衫，腰间系了一条银白色的腰带，整个人显得清俊挺拔。
"公子今日格外精神。"书童笑着递上一个锦盒，"这是按您吩咐准备的。"
杜仰熙打开锦盒，里面是一对精致的香囊，一个绣着兰花，一个绣着青竹。他将兰花香囊放入怀中，青竹的则系在腰间。
"走吧。"他深吸一口气，仿佛要赴一场重要的考试。
城南荷塘边早已人头攒动。杜仰熙远远就看见柳树下那抹淡绿色的身影。崔景宁今天梳了一个简单的垂鬟分肖髻，发间点缀着几颗小巧的珍珠，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她手中撑着一把绘有菖蒲的油纸伞，正望着荷塘出神。
"崔小姐。"杜仰熙轻声唤道。
崔景宁转身，眼中漾起笑意："杜公子来得真准时。"
杜仰熙注意到她腰间系着一个精致的香囊，绣着几枝梅花，针脚细密，显然是花了心思的。
"小姐的香囊很别致。"他由衷赞叹。
崔景宁低头抚了抚香囊："自己做的。里面放了艾叶、菖蒲，还有..."她顿了顿，抬眼看向杜仰熙，"一些特别的药材。"
她从袖中取出另一个香囊，递给杜仰熙："这个送给公子。端午佩戴，可避五毒。"
杜仰熙接过香囊，指尖触到一丝温热。香囊上绣着一丛翠竹，针脚细密，显然是费了心思的。他珍重地将它系在腰间，与自己的那个并排挂着。
"多谢小姐。"他声音有些发紧，"我也有东西要送给小姐。"
杜仰熙从怀中取出那个兰花图案的香囊："听闻小姐喜欢兰草，我便..."
崔景宁接过香囊，凑近轻嗅："有沉香的底蕴，又有薄荷的清凉，公子的品味很好。"她将香囊系在腰间，与原来的那个相映成趣，"我很喜欢。"
两人相视一笑，周围的喧嚣仿佛都远去了。
"龙舟赛要开始了，我们去那边看看吧。"杜仰熙指了指不远处的一个小土坡，那里视野开阔，又不会太过拥挤。
崔景宁点点头，两人并肩向土坡走去。路上行人越来越多，杜仰熙不自觉地靠近了崔景宁一些，手臂微微抬起，形成一个保护的姿态。
"小心。"人群中突然有人推搡，杜仰熙眼疾手快地扶住崔景宁的肩膀。那一瞬间，他闻到了她发间淡淡的茉莉香气，混合着香囊中的药香，令人心神荡漾。
崔景宁的脸颊染上一抹绯红，但并没有躲开："谢谢公子。"
他们终于来到土坡上，这里已经聚集了不少看热闹的人。杜仰熙找了个相对清静的位置，示意崔景宁站在自己前面。
"这里看得清楚些。"他轻声说。
崔景宁站在杜仰熙身前，两人之间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既不会显得疏远，又不会太过亲密。荷塘上，几条龙舟已经准备就绪，船头的鼓手正蓄势待发。
"咚！"一声锣响，龙舟如离弦之箭般冲出。岸上的人群爆发出欢呼声，杜仰熙却只听见身前崔景宁轻轻的惊叹声。
"真壮观。"她转头对杜仰熙说，眼睛亮晶晶的。
阳光照在她的脸上，杜仰熙看见她睫毛投下的细密阴影，还有唇角那个若隐若现的小酒窝。他突然很想记住这一刻的每一个细节。
龙舟比赛结束后，两人沿着荷塘边的小路漫步。路边有卖端午特色小吃的小贩，杜仰熙买了两只粽子，一只咸的，一只甜的。
"小姐喜欢哪种口味？"他问道。
崔景宁看了看："甜的罢。家中厨娘做的都是咸粽，反倒想吃些不同的。"
杜仰熙笑了："正好相反，我家常做甜粽，我倒想尝尝咸的。"
他们找了个僻静处的石凳坐下，交换着品尝不同口味的粽子。崔景宁小口咬着咸肉粽，眼睛微微眯起："果然别有风味。"
杜仰熙看着她嘴角沾了一粒糯米，下意识地伸手想帮她拂去，又在半空中停住，改为递上一方手帕："小姐这里..."
崔景宁接过手帕，轻轻擦拭嘴角，耳尖微微发红："让公子见笑了。"
远处传来孩童的欢笑声，他们手腕上的五彩绳在阳光下格外鲜艳。杜仰熙看着崔景宁的侧脸，突然说道："小姐知道五彩绳的寓意吗？"
崔景宁转头看他："驱邪避灾？"
"不仅如此。"杜仰熙轻声说，"五种颜色代表五行相生，也象征着..."他顿了顿，"缘分的连结。"
崔景宁的目光落在杜仰熙腰间的香囊上，唇角微扬："公子懂得真多。"
他们在荷塘边消磨了整个下午，谈诗论画，说古论今，仿佛有说不完的话。日头西斜时，两人来到一处卖首饰的小摊前。崔景宁的目光被一支银簪吸引，簪头是一朵小巧的莲花，花蕊处嵌着一颗淡绿色的宝石。
"小姐喜欢这个？"杜仰熙问道。
崔景宁摇摇头："只是觉得做工精巧。"
杜仰熙却已经向摊主询问了价格，取出钱袋："请包起来。"
崔景宁连忙阻止："这怎么好意思..."
"就当是端午的礼物。"杜仰熙坚持道，"小姐送我香囊，我总该回礼才是。"
摊主是个精明的老婆婆，笑眯眯地看着两人："公子好眼光，这簪子配小姐正合适。"
崔景宁无奈，只好接受。杜仰熙接过包装好的银簪，却没有立即递给她，而是说："回去再给小姐。"
回程的路上，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杜仰熙的步伐不自觉地放慢，似乎想延长这段共处的时光。
"今日多谢公子相陪。"走到分别的路口，崔景宁轻声说。
杜仰熙看着她被夕阳染红的脸颊，鼓起勇气道："明日...小姐可有空？城中还有灯会..."
崔景宁眼中闪过惊喜，但随即垂下眼帘："明日家中设宴，恐怕..."
杜仰熙难掩失望，但还是强打精神："无妨，来日方长。"
他从怀中取出那支银簪："这个，送给小姐。"
崔景宁接过银簪，指尖轻轻抚过莲花的纹路："我很喜欢。"她犹豫片刻，从腰间解下原先那个梅花香囊，"这个...送给公子。里面的药材...有些特别。"
杜仰熙接过香囊，发现比一般香囊要沉一些。他正想询问，崔景宁却已经转身："天色不早，我该回去了。公子...保重。"
杜仰熙站在原地，看着崔景宁的背影消失在街角，才低头仔细查看那个香囊。他轻轻拉开系带，发现除了艾草和菖蒲外，还有几颗红豆静静地躺在里面。
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杜仰熙的心猛地跳了一下，他抬头望向崔景宁离去的方向，嘴角不自觉地上扬。他将香囊紧紧握在手中，决定明天无论如何也要再去相府一趟。
夕阳西下，洛阳城的屋檐被染成金色。杜仰熙腰间的两个香囊轻轻晃动，一个绣着青竹，一个绣着梅花，在晚风中散发着淡淡的香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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