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将至，洛阳城中已弥漫着浓郁的节日气息。街巷间飘散着粽叶的清香，孩童们手腕上系着五彩丝线，家家户户门前都挂起了艾草和菖蒲。
沈慧照站在衙门后堂的窗前，望着远处连绵的青山。他刚审完最后一件案子，是一起邻里纠纷，双方为了一捆艾草争执不下，甚至大打出手。他揉了揉太阳穴，这样的案子在端午前夕格外多。
"大人，这是今日最后一份卷宗了。"师爷恭敬地递上一册文书。
沈慧照点点头，接过卷宗，指尖在纸页上轻轻摩挲。他的手指修长有力，骨节分明，是常年执笔握剑的手。他忽然想起柳逸安曾说过，这双手很适合捣药。
"明日端午，衙门休沐一日。"沈慧照合上卷宗，声音依旧平静，但嘴角却微微上扬，"师爷也早些回去与家人团聚吧。"
师爷惊讶地抬头，这位以铁面无私著称的判官大人极少展露笑容，更别说主动关心下属的家事了。"多谢大人体恤。"
待师爷退下，沈慧照从袖中取出一个精致的香囊。这是上个月柳逸安送给他的，里面装着安神的草药，针脚细密，一角还绣着一朵小小的柳叶。他将香囊凑近鼻尖，淡淡的药香中仿佛能闻到那人指尖的温度。
"该出发了。"他低声自语，将官服换下，穿上一身靛青色的常服，又从柜中取出一个包裹严实的木盒。
城外的竹林比城中凉爽许多。沈慧照牵着马，沿着蜿蜒的小径前行。竹叶沙沙作响，像是在欢迎这位不常造访的客人。转过一道弯，一座掩映在竹林中的小院出现在眼前，院门上挂着"柳氏医馆"的木牌，门前已经插上了新鲜的艾草和菖蒲。
沈慧照深吸一口气，抬手轻叩门扉。
"谁呀？"门内传来熟悉的声音，轻柔如竹叶拂过水面。
"是我。"沈慧照的声音不自觉地柔和了几分。
门吱呀一声打开，柳逸安站在门口，一袭淡绿色的衣裙，发间只簪了一支木簪，却衬得她肤若凝脂。见到沈慧照，她眼中闪过一丝惊喜，随即又恢复了平静，但嘴角的笑意却怎么也藏不住。
"沈大人今日怎么有空来？"她侧身让开，示意他进门。
沈慧照将马拴在院角的柱子上，跟着柳逸安走进院内。"衙门休沐，想着...来看看你。"他说得有些生硬，耳尖却悄悄红了。
医馆内弥漫着草药的清香，桌上散落着各种药材和布料，柳逸安显然正在制作药囊。见沈慧照的目光落在桌上，她解释道："端午将至，做些驱邪避瘟的香囊送给附近的村民。"
沈慧照点点头，将手中的木盒递给她。"给你的。"
柳逸安接过木盒，好奇地打开，里面是一套精致的银针，针尾雕刻着细小的柳叶纹样。"这..."她抬头看向沈慧照，眼中闪烁着惊喜的光芒。
"上次听你说针不够用，就..."沈慧照避开她的目光，声音越来越低，"不知道合不合用。"
柳逸安轻轻抚摸着银针，指尖微微颤抖。"很合用，谢谢你。"她抬头，眼中似有星辰闪烁，"正好，我也给你准备了些东西。"
她从内室取出一个包袱，打开来是一件靛青色的新衣。"端午穿新衣的习俗，我...我照着你的尺寸做的。"
沈慧照接过衣服，布料柔软舒适，针脚细密整齐。他小心地抚过衣襟，仿佛能感受到柳逸安缝制时的心意。"我很喜欢。"他低声道，声音里带着难得的温柔。
两人一时无言，医馆内只有风吹过竹林的沙沙声。阳光透过窗棂，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你...会做香囊吗？"柳逸安忽然问道，打破了沉默。
沈慧照摇头："从未试过。"
"那...要学吗？"柳逸安眼中带着期待，"正好可以帮我一起做。"
沈慧照看着桌上散落的材料和柳逸安期待的眼神，点了点头："好。"
柳逸安拉过一张凳子让他坐下，自己则坐在他身旁，开始示范如何将药材配比装入布袋中。"这是艾叶，驱蚊的...这是菖蒲，能提神醒脑...这是雄黄，避邪的..."
沈慧照认真听着，不时点头。他学着柳逸安的样子，将药材小心地放入布袋中，动作却显得笨拙。一不留神，艾叶洒了出来，落在他的衣袖上。
"小心。"柳逸安轻笑一声，伸手替他拂去艾叶。她的指尖不经意间擦过沈慧照的手背，两人都是一怔，随即各自收回手，脸上都浮现出一抹红晕。
"我...我重新来。"沈慧照清了清嗓子，重新拿起一个布袋。
柳逸安看着他认真的侧脸，嘴角不自觉地上扬。这位在公堂上令罪犯闻风丧胆的判官，此刻却像个初学的孩童般专注而笨拙，反差之大让她心头涌起一股暖流。
"对，就是这样。"她轻声指导，"把口收紧，然后用线缝好..."
沈慧照按照她的指示，一针一线地缝制着香囊。他的剑眉微蹙，薄唇紧抿，仿佛在审理一桩重大案件。终于，一个歪歪扭扭但还算成型的香囊完成了。
"给你。"他将香囊递给柳逸安，眼中带着期待和忐忑。
柳逸安接过香囊，仔细端详着那歪斜的针脚，忍不住笑出声来："沈大人的针线活，可比判案差远了。"
沈慧照有些窘迫："第一次做，确实..."
"我很喜欢。"柳逸安打断他，将香囊系在腰间，"这是我收到的最特别的香囊。"
阳光透过窗棂，洒在两人之间的桌面上，药材的清香与若有若无的心跳声交织在一起。
"快到午时了。"柳逸安看了眼窗外的日影，"我去准备午饭，你...要留下来吃粽子吗？"
沈慧照点头："好，我来帮你。"
厨房里，柳逸安取出提前泡好的糯米和粽叶，还有各种馅料。"你喜欢甜的还是咸的？"
"都可以。"沈慧照站在她身旁，看着她熟练地将粽叶卷成漏斗状，"你教我。"
柳逸安惊讶地看了他一眼："沈大人要学包粽子？"
"嗯。"沈慧照认真地点头，"想学。"
柳逸安抿嘴一笑，开始一步步教他如何包粽子。沈慧照学得很认真，但粽叶在他手中总是不听话，要么漏米，要么形状怪异。看着他手忙脚乱的样子，柳逸安忍不住笑出声来。
"别笑。"沈慧照佯装严肃，但眼中却带着温柔，"再示范一次。"
柳逸安站到他身后，双手覆在他的手上，引导他如何折叠粽叶。"这样...然后这样..."她的声音近在耳畔，呼吸轻轻拂过他的颈侧。
沈慧照的身体僵住了，心跳如鼓。他能闻到柳逸安发间淡淡的草药香，能感受到她指尖的温度。这一刻，他忽然希望时间能够静止。
"懂了吗？"柳逸安松开手，退后一步，脸上也染上了一层红晕。
沈慧照深吸一口气，点点头："我再试试。"
这一次，他包出了一个还算像样的粽子。虽然形状不够完美，但至少没有漏米。柳逸安接过粽子，用棉线仔细捆好，眼中满是赞许："进步很快。"
两人就这样一个教一个学，不知不觉包了一大盆粽子。柳逸安将粽子放入锅中蒸煮，厨房里很快弥漫着粽叶的清香。
"我去泡茶。"沈慧照主动说道，走向院中的石桌。
柳逸安看着他的背影，心中涌起一股暖流。这位在公堂上令人生畏的判官，此刻却在她的小院里笨拙地学着生活琐事，这种反差让她感到无比珍贵。
茶香与粽香交织在一起，两人坐在院中的石桌旁，享受着难得的宁静时光。沈慧照小口啜饮着茶，目光不时落在柳逸安身上。
"你...端午有什么特别的习俗吗？"柳逸安问道，打破了沉默。
沈慧照放下茶杯："小时候，母亲会给我系五彩绳，说是能避邪。后来..."他的声音低了下去，"后来就没人记得这些了。"
柳逸安听出了他话中的落寞，轻声道："今年我给你系。"
沈慧照抬头看她，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化为温柔："好。"
午饭后，柳逸安取出提前准备好的五彩丝线，示意沈慧照伸出手腕。她纤细的手指在他的手腕上灵巧地缠绕着丝线，不时抬头对他微笑。沈慧照静静地看着她，目光柔和得不可思议。
"好了。"柳逸安系好最后一个结，"这样邪祟就不敢近你的身了。"
沈慧照看着手腕上的五彩绳，轻声道："谢谢。"
夕阳西下，竹林被染成了金色。两人坐在竹亭中，看着天边的晚霞。
"今晚...要留下吗？"柳逸安轻声问道，"明天一早我们可以一起去采艾草，端午清晨的艾草药效最好。"
沈慧照沉默片刻，点了点头："好。"
夜幕降临，医馆内点起了油灯。柳逸安为沈慧照准备了客房，虽然简陋但整洁舒适。
"晚安。"她站在门口，轻声道。
沈慧照忽然叫住她："逸安..."
柳逸安转身，疑惑地看着他。
"我..."沈慧照似乎鼓足了勇气，"我很高兴能和你一起过端午。"
柳逸安笑了，眼中似有星光闪烁："我也是。晚安，慧照。"
这是她第一次直呼他的名字，沈慧照心头一颤，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胸腔里绽放。
夜深人静，沈慧照躺在床上，听着窗外竹叶的沙沙声和偶尔传来的虫鸣。他想起白天柳逸安教他包粽子时靠近的体温，想起她为他系五彩绳时专注的神情，心中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安宁。
另一边，柳逸安也辗转难眠。她想起沈慧照笨拙却认真的样子，想起他收到新衣时眼中闪过的惊喜，嘴角不自觉地上扬。这个表面冷硬的男人，内心却如此柔软，让她忍不住想要靠近，想要了解。
月光透过窗棂，洒在两个无眠之人的枕边，温柔如水的光芒中，似乎预示着明天的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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