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痛像一把钝刀，反复锉着燕迟的脊骨。
昏沉中他看见七岁的自己站在睿王府祠堂，烛火将玄鸟家徽映在青砖地上，宛如活物般颤动。老王爷的手按在他肩上："从今日起，你是我睿王府的世子。"祠堂外风雪呼啸，盖过了远处妇人凄厉的哭喊。
"...灌下去！快！"
现实的声音突然刺入梦境。燕迟感觉有人撬开他的牙关，苦涩的液体涌入喉管。他本能地抗拒，却被一双手稳稳托住后颈。那掌心微凉，带着熟悉的草药香。
"咽下去。"陈墨的声音像是隔着一层纱，"除非你想让那支箭白挨。"
箭？记忆碎片突然拼凑起来——鹤鸣楼、蓝衫人、破空而来的毒箭...燕迟猛地睁眼，却被剧痛逼出一声闷哼。陋室的茅草顶在他视线里扭曲旋转，冷汗瞬间浸透里衣。
"别动！"陈墨按住他肩膀，"毒素刚逼出七分，再乱动会攻心。"
她的脸在油灯下显得格外苍白，眼下挂着两片青影。燕迟这才发现自己的外袍已被除去，后背裹着层层粗布，其中洇出大片暗红。而陈墨的右手包着帕子，边缘露出可疑的血迹。
"你...用了血引？"燕迟声音嘶哑。这是朔西军密不外传的解毒法，需以他人鲜血为药引。
陈墨避开了他的目光。她转身去拧帕子时，燕迟注意到她后腰处的衣料有撕裂痕迹，露出里面若隐若现的...机关锁扣？
"大理寺的'千机匣'..."他艰难地支起上身，"陈姑娘到底还藏着多少秘密？"
回答他的是一阵突如其来的眩晕。燕迟栽回草席时，陈墨的衣袖扫过他脸颊。恍惚间他抓住那截手腕，触到脉搏急促的跳动。他本该立即松手，却鬼使神差地收紧了手指。
"别走。"这话脱口而出时，燕迟自己都吃了一惊。
陈墨僵住了。油灯"啪"地爆了个灯花，照亮她骤然紧绷的下颌线。就在燕迟以为她要甩手离去时，一根微凉的指尖突然按上他眉间。
"朱砂痣..."她喃喃自语，"晋王眉间也有..."
这句话像钥匙般打开了某个尘封的记忆匣子。燕迟眼前闪过零碎画面：硝烟弥漫的战场、染血的玄鸟旗帜、谁在他耳边嘶吼"记住你不是睿王府的种"...剧痛如潮水般袭来，他再度陷入黑暗。
再次苏醒时，晨光已经透过窗纸。燕迟发现身上盖着陈墨的素色外衫，而本人正蜷在门边小憩，手中还握着那支从她后背取出的箭。箭头被拆解成三部分，其中藏着片薄如蝉翼的铜箔。
燕迟强忍眩晕凑近看去，铜箔上蚀刻着微型地图——正是赤狼谷的布防详图！而谷口处标着个飞鸟符号，与陈墨父亲血书中的"青鸾"标记一模一样。
"醒了？"陈墨突然睁眼，声音还带着睡意，"你烧了整整一夜。"
燕迟发现她说话时耳尖微红，这才意识到两人距离近得能数清对方睫毛。他正欲后退，窗外却传来整齐的脚步声。陈墨瞬间绷直脊背，袖中滑出三枚银针。
"是府衙的官兵。"她压低声音，"昨夜我在你伤口发现这个。"递来的布片上歪歪扭扭绣着几个字："薛未死，谷有诈"。
燕迟瞳孔骤缩。这字迹他认得，是晋王府老管家的手笔！当年那场大火后，所有人都以为薛晟与老管家都葬身火海...
"咔嗒。"
极其轻微的机括声从屋顶传来。陈墨闪电般扑灭油灯，同时将燕迟推向墙角。几乎在同一瞬间，三支袖箭穿透窗纸钉在草席上，箭尾系着的纸条在晨风中轻轻晃动。
燕迟正要伸手，陈墨却用银针挑开纸条。上面只有八个字：
"玄鸟泣血，青鸾当归。"
窗外忽然响起清越的鸟鸣。陈墨脸色骤变，猛地拽过燕迟滚到窗下。透过缝隙，可见院外老槐树上停着只蓝喉歌鸲——这种鸟冬季本该在南疆！
"是青鸾的联络信号。"她呼吸明显急促起来，"他们找到我们了。"
燕迟握紧那枚铜箔。赤狼谷的地图在他掌心发烫，仿佛在提醒某个被刻意掩埋的真相。而陈墨正用炭笔在墙上快速勾勒，画出的竟是荆州大牢的平面图。
"水师提督的铜牌，"她突然说，"我见过类似的花纹——在父亲遗留的案卷里，有个铸印师因私制玄鸟印入狱，后来转押到了荆州。"
院外脚步声越来越近。燕迟突然扯开胸前包扎，蘸血在墙上画了道诡异的符号："如果见到这个标记，立刻撤退。"那是晋王府暗卫的警示符，代表"死局"。
陈墨刚要追问，那只蓝喉歌鸲突然尖啸着冲上云霄。与此同时，陋室的门板被人从外一脚踹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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