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船撞上岸石的刹那，陈墨用身体护住了昏迷的燕迟。
舱门被猛地拉开，刺史夫人杏黄的裙摆扫过门槛。她手中火把的光亮照在燕迟心口，那只玄鸟图腾已经蔓延到锁骨，在皮肤下泛着诡异的金光。
"金脉觉醒..."女人声音发颤，"比预计的早了三个月。"
陈墨的银针已经抵在她喉间："你是谁？薛晟明明已经死了，为什么刚才——"
"看这个。"刺史夫人突然扯开自己衣领，露出锁骨处的青鸾刺青。纹样与薛晟手臂上的一模一样，只是鸟喙处多了一粒朱砂。"晋王府暗卫统领青鸾，拜见世子。"她单膝跪地，向燕迟行了个古怪的礼。
舱外传来追兵的呼喝声。陈墨顾不得追问，背起燕迟就要冲出去。刺史夫人却拦住她："走暗道。他现在不能见光，金脉觉醒时会吸引朔西军的'寻金雀'。"
她掀开舱底板，露出条湿滑的甬道。陈墨刚要踏入，突然回头："为什么帮我？"
火把映照下，刺史夫人的脸忽明忽暗："二十年前晋王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是'护好朱砂痣'。"她指向燕迟眉间，"而你父亲陈景，是我们安排在朝廷的内应。"
陈墨如遭雷击。父亲书房暗柜里的晋王画像、那些深夜来访的神秘客人、甚至他临终时塞给自己的银铃铛...所有零碎记忆突然串联成线。
"快走！"刺史夫人推她入暗道，"去找沈毅的..."
石板在头顶合拢，截断了后半句话。暗道窄得只能爬行，燕迟滚烫的呼吸喷在陈墨后颈。不知爬了多久，前方出现微光。陈墨踹开朽烂的木栅栏，发现自己置身于一座荒废的祠堂。
月光透过破窗照在供桌上，那里摆着个无字牌位。陈墨将燕迟安置在蒲团上，发现他心口的玄鸟图腾已经稳定成形，只是眉间朱砂痣红得异常。
"水..."燕迟突然睁眼，瞳孔泛着淡淡金色，"陈姑娘...铁盒..."
陈墨连忙取出铁盒中的焦黑军报。燕迟的手指刚触到纸张，那焦痕竟开始褪色，露出下面隐藏的字迹：
"赤狼谷无恙...北狄退兵...晋王速归...睿王有诈..."
"是显形药水。"陈墨恍然大悟，"我父亲用特殊药水写了隐藏信息！"
燕迟剧烈咳嗽起来，指腹摩挲着"睿王有诈"四字："二叔...果然是被陷害的..."他突然抓住陈墨的手，"令尊当年...是为送这封信才..."
祠堂外突然传来树枝断裂声。陈墨吹灭蜡烛，贴着门缝窥视——月光下站着个熟悉的身影，左耳缺了半边！
"薛晟？"她失声惊呼。
老人转身的刹那，陈墨看清了他手中的物件：半块青铜虎符，与燕迟在赤狼谷得到的那块正好能拼合。
"老奴等了十八年..."薛晟跪在祠堂门口，声音哽咽，"世子终于觉醒金脉..."
燕迟强撑着站起来："你不是死在..."
"那是替身。"薛晟解开衣襟，露出心口处可怕的贯穿伤，"当年老奴带着真虎符突围，就是为了今日。"他看向陈墨，"陈姑娘，令尊的银铃铛还在吗？"
陈墨下意识摸向颈间。当她取出铃铛时，薛晟从怀中掏出个一模一样的，轻轻一碰——铃舌竟然吸在了一起，组成把微型钥匙！
"晋王与陈大人约定的信物。"薛晟将钥匙插入供桌暗格，"能开这个..."
机关运转声从地下传来。无字牌位缓缓升起，露出下方暗匣。里面是封火漆完好的信，漆印正是完整的玄鸟纹。
燕迟拆信的手抖得厉害。当信纸展开时，陈墨看见落款日期是晋王"自尽"前一日：
"吾儿知悉：若见此书，父已赴黄泉。今上忌我兵权，构陷通敌。睿王妃以亲子易汝，实为保全晋王血脉。汝眉间朱砂乃晋氏嫡传印记，心口金脉觉醒时可号令旧部。沈毅持真军报入京，恐已遇害。青鸾诸人，皆可信任..."
信纸突然被风吹走。燕迟跪在地上，整个人像被抽空了力气。陈墨想去扶他，却被薛晟拦住："让世子静一静。十八年的谎言，需要时间消化。"
远处传来号角声。薛晟脸色骤变："朔西军的搜山队！"他飞快地塞给陈墨一张羊皮，"青鸾成员名单和联络方式。老奴去引开他们，你带世子从后山走。"
"等等！"陈墨拽住他，"沈毅到底——"
"活着。"薛晟的独眼里闪着精光，"在荆州大牢最底层，易容成死囚。"说完纵身跃入树林，很快远处就响起打斗声。
陈墨转身去扶燕迟，却发现他正盯着供桌后的壁画出神。那上面是幅褪色的征战图，主帅眉间一点朱砂，与燕迟如出一辙。
"父亲..."燕迟轻触画中人的脸，指尖金光在壁画上留下淡淡痕迹。他突然转向陈墨："你早就知道？"
陈墨摇头："直到铁盒..."话未说完，燕迟突然栽倒在她怀里。金脉觉醒消耗了他太多精力，高烧卷土重来。陈墨撕开衣袖为他包扎伤口，发现他右手紧攥着个东西——是那对银铃铛拼成的钥匙！
"别走..."燕迟在昏迷中呢喃，手指无意识地勾住她衣带。
陈墨望着他被冷汗浸湿的眉眼，鬼使神差地伸手，抚上那颗朱砂痣。触到的瞬间，燕迟突然平静下来，仿佛这个动作具有某种魔力。
"我在。"她轻声说，额头抵上他的。
夜风穿堂而过，吹动供桌上的羊皮纸。陈墨余光瞥见名单第一个名字赫然是"陈景"，而备注栏写着"银铃为证，以命护主"。
父亲竟也是"青鸾"的一员！这个认知让她呼吸困难。七年前那场构陷，父亲被扣上"晋王同党"的罪名，原来根本不是冤枉...
燕迟的呼吸突然急促起来。陈墨低头，发现他心口的玄鸟图腾正在发光！与此同时，窗外传来清脆的鸟鸣——是那只蓝喉歌鸲！
"青鸾当归..."陈墨想起刺史夫人的话，突然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她将燕迟的手臂搭在自己肩上，另一手握着银铃钥匙："坚持住，我们去找沈毅。"
当她背起燕迟踏入月色时，远处山路上火把如龙。而更高的山巅，有个杏黄身影正静静注视着他们，手中捧着个鸟笼，笼中蓝喉歌鸲的眼中闪着诡异的红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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