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雁峡的风像淬毒的刀子。
陈墨勒紧缰绳,望向两侧高耸的崖壁。峡谷最窄处仅容两骑并行,是进京的必经之路,也是绝佳的伏击点。怀中铁匣贴着她的心口,里面晋王的血书和真军报沉甸甸的,仿佛带着灼人的温度。
“过了峡谷就是官道。”燕迟策马与她并行,玄鸟面具遮住了他大半张脸,只露出线条紧绷的下颌,“朔西军的接应队在十里外。”
陈墨注意到他按在剑柄上的手背青筋凸起。自从赤狼谷强行催动金脉,他眉间那颗朱砂痣的颜色就愈发暗沉,像凝结的血痂。更糟的是,他心口的玄鸟图腾在衣物下隐隐发烫——那是金脉反噬的先兆。
“你的伤...”她刚开口,就被尖锐的破空声打断!
“嗖嗖嗖——!”
数十支弩箭从崖顶倾泻而下,箭簇泛着诡异的幽蓝。燕迟闪电般拔剑格挡,剑风卷起的气流竟将箭矢凌空搅碎!但下一波箭雨紧随而至,这次箭杆上缠绕着燃烧的火绳。
“霹雳雷火箭!”陈墨厉声警告,袖中机关匣弹开,十二枚透骨钉射向崖顶暗哨。
爆炸的气浪掀翻马匹。燕迟凌空抱住陈墨滚向巨石后方,玄鸟面具被气浪掀飞。陈墨看见他左颊被碎片划出血口,流出的血珠竟带着淡金色!
“是‘影鸦’!”燕迟盯着钉入石壁的箭尾标记——那是宰相圈养的死士,“弩箭淬了‘蚀金散’,专破金脉防御!”
话音未落,三道黑影鬼魅般掠至。他们的武器极其古怪:链刃、毒爪、还有种能喷出黑雾的铜管。燕迟将陈墨护在身后,断剑划出凛冽弧光,每一击都带着风雷之声。陈墨的银针如暴雨般激射,专攻敌人关节要穴。
“当心身后!”燕迟突然旋身将她扑倒。一柄链刃擦着他后背掠过,带起一蓬血花。陈墨闻到了熟悉的甜腥——又是“青丝绕”!
剧痛让燕迟动作微滞。喷黑雾的杀手趁机欺近,铜管对准他心口的玄鸟图腾!
“不——!”陈墨想都没想就撞开燕迟。
“噗!”
淬毒的短针尽数没入她右肩。冰寒的麻痹感瞬间蔓延半边身体,眼前阵阵发黑。她最后的意识是燕迟目眦欲裂的脸,和他喉咙里爆出的、不似人声的怒吼:
“你们找死——!”
金光炸裂!
以燕迟为中心,狂暴的气浪如实质般横扫峡谷。崖壁碎石簌簌滚落,三个杀手像断线风筝般撞上石壁,筋骨尽碎!陈墨被金光包裹着轻轻落地,看见燕迟周身金脉如熔岩般奔涌,瞳孔彻底变成燃烧的金色。但更骇人的是,那些金丝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毒素染黑!
“燕迟!停下!”陈墨挣扎着想爬起来,“金脉会吞噬你!”
失控的力量仍在肆虐。燕迟像一尊降世的神魔,每一步都踏得地动山摇。残余的“影鸦”杀手惊恐后退,却被他隔空一抓就拧断了脖颈!
“咳...”一口黑血从燕迟嘴角涌出。金脉的反噬开始反扑,黑色毒纹蛛网般爬上脖颈。他踉跄着跪倒在陈墨身边,眼中的金光急速褪去,只剩下无尽的恐慌。
“陈墨...”他颤抖的手指不敢碰她肩头的毒针,“撑住...我...”
陈墨的视线已经模糊。她摸索着扯开衣襟,从贴身小袋掏出一张染血的纸。那是石室里的婚书,她一直贴身藏着。
“...燕迟...陈墨...”她气若游丝地念着纸上的名字,血迹在两人名字间晕开,像一道姻缘的红线,“...履约...”
燕迟的泪水终于砸落。他撕下所有克制与伪装,俯身吻上她眉间——不是朱砂痣的位置,而是光洁的额心,滚烫而虔诚。
“好。”他哽咽着承诺,“我们履约。”
清越的鸟鸣突然响彻峡谷。数十道杏黄身影从崖顶飞掠而下,为首的女子手持鸟笛,正是刺史夫人!她手臂上的青鸾刺青在阳光下栩栩如生,而陈墨腰间的银铃竟无风自鸣,与鸟笛声应和成奇特的韵律!
“以血为引,青鸾归巢!”刺史夫人割破手掌,将血抹在崖壁某处。
轰隆隆——
看似完整的石壁突然移开,露出幽深密道!两个青鸾死士迅速抬来担架,刺史夫人则从怀中掏出玉瓶,将赤红药粉撒在陈墨伤口。药粉接触毒血的刹那,竟发出“滋滋”的灼烧声!
“赤血莲粉,能暂缓‘锁魂针’。”她语速极快,“但世子必须立刻进入密道,里面有晋王留下的...”
话未说完,峡谷外传来震天的马蹄声。朔西军的帅旗隐约可见,但打头的将领手持金色令箭——那是皇帝亲卫的标识!
“带她走!”燕迟将陈墨推给青鸾死士,自己抓起断剑挡在洞口,“我断后!”
“不行!”陈墨挣扎着想抓住他,“你的毒...”
燕迟最后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复杂得让陈墨心碎:愧疚、决绝,还有她不敢深究的缱绻。“履行婚约,”他轻轻说,“等我回来。”
密道石门在身后关闭,隔绝了外面的喊杀声。死士抬着陈墨疾行,赤血莲的药效让她恢复了些许清明。密道石壁上刻满壁画,讲述着晋王征战四方的故事。当路过某处时,陈墨颈间的银铃突然剧烈震动!
“停下!”她强撑着指向壁画角落——那里刻着个不起眼的玄鸟,右下第三道羽纹缺了一笔!
死士用刀刮去表面浮土,露出后面暗格。里面没有赤血莲,只有一封火漆完好的信。陈墨颤抖着拆开,晋王的笔迹力透纸背:
“...朕忌晋王兵权,授意宰相伪造军报。事成之日,即北狄退兵之时,此乃朕与可汗密约...若吾儿得见此书,当知弑父真凶乃...”
落款处没有名字,只盖着当朝玉玺的朱印!而更让陈墨血液冻结的,是夹在信中的羊皮——竟是皇帝与北狄可汗签订的割地密约,日期正是晋王“通敌案”发前三日!
密道突然剧烈震动。前方传来石门开启的轰响,刺目的天光涌入。陈墨眯起眼,看见洞口逆光处站着个熟悉的身影。那人紫衣染血,玄鸟面具只剩半边,朝她伸出的手却稳如磐石:
“证据齐了。”燕迟的声音沙哑却带着雷霆万钧的力量,“陈姑娘,可愿与我...上殿弑君?”
洞外,黑压压的玄甲骑兵肃立如林。帅旗之上,金色的玄鸟在风中猎猎飞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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