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顺着高铁车窗蜿蜒而下,像无数透明蠕虫在玻璃上爬行。
徐晓燕盯着窗外模糊的景色,指甲无意识地抠着座椅扶手的仿皮面料。手机屏幕还亮着,那条来自陌生号码的短信在昏暗车厢里泛着惨白的光:"你娘在青冥河没了,速归。"
"女士需要毛毯吗?"乘务员的声音让她猛地一颤。这才发现空调冷气早已浸透单薄的衬衫,后颈的汗毛根根竖立。她摇摇头,把手机倒扣在腿上。屏幕熄灭的瞬间,窗玻璃映出自己苍白的脸——眼下挂着两轮青黑,嘴角不知何时咬出了血痕。
青石镇站台空荡荡的,只有个佝偻老人蹲在锈蚀的铁皮垃圾桶旁抽烟。烟头明灭的火光里,徐晓燕看清对方左眼蒙着灰白翳膜,右眼却亮得骇人。"十年没见,小燕子都长成城里人了。"老人咧嘴一笑,露出参差不齐的黄牙,"你娘在义庄停着,王瘸子家的三轮能捎你过去。"
柴油发动机突突作响,三轮车在泥泞小路上颠簸。路两旁的水稻田里立着几个稻草人,破败的蓑衣下露出腐烂的竹骨架。徐晓燕突然抓紧车栏——有个稻草人的脑袋分明转了过来,空荡荡的帽檐下闪过一抹惨绿。
"别盯着看。"王瘸子从后视镜里瞥她,"这些年河里不太平,稻草人都是用来..."话没说完,车身突然剧烈摇晃。徐晓燕回头望去,刚才那个稻草人已经倒在田里,蓑衣下伸出几根惨白的手指,正缓缓缩回泥水中。
义庄的门楣上挂着褪色的八卦镜,推开木门时,陈腐的霉味混着某种腥甜扑面而来。五具盖着白布的尸体排列在厅堂,最末那具露出半截肿胀的小腿——脚踝处有个蝴蝶形胎记,和徐晓燕右脚的如出一辙。
"捞上来三天了,还跟刚溺死似的。"守尸人老吴掀开白布,尸体的面部立刻发出"嗤"的泄气声。徐晓燕捂住嘴后退两步——母亲浮肿的脸上爬满暗绿色纹路,像是有水草在皮下生长。更骇人的是那些从指甲缝里钻出的毛发,墨绿发亮,随着尸体的颤动轻轻摇摆。
窗外突然炸响惊雷,电光中老吴的脸忽明忽暗:"你娘是第七个了,每个死者指甲里都有这东西。"他凑近时呼出腐鱼般的气息,"知道为什么叫你回来?因为水鬼找替身,专挑血亲——"
话音未落,停尸台突然剧烈震动。徐晓燕眼睁睁看着母亲的尸体直挺挺坐起,泡烂的嘴唇一张一合,喉咙里挤出"咕噜咕噜"的水声。那些绿毛疯狂生长,转眼缠上房梁。老吴抄起桃木剑劈下,斩断的毛发喷出腥臭黏液,在地上扭动如活物。
"跑!"老吴把她推出门时,徐晓燕最后瞥见母亲尸体的眼眶里涌出浑浊河水,嘴角却诡异地扬起。她在暴雨中狂奔,背后传来木结构坍塌的巨响。拐过祠堂时,她撞进一个冰凉怀抱——是车站那个独眼老人。
"现在信了?"老人湿漉漉的袖管贴在她脸上,袖口滴落的水珠里裹着细小鱼苗,"你娘当年参与过祭祀,现在轮到你了。"他枯枝般的手指指向河面,徐晓燕这才发现雨幕中的青冥河泛着磷光,河心漩涡里隐约可见无数苍白手臂在挥舞。
远处传来唢呐声,一队提白灯笼的人影正穿过稻田。老人猛地将她推进芦苇丛:"藏到子时!他们要在望乡台做水陆道场..."徐晓燕蜷缩在泥水里,看着自己呼出的白气中浮现出细小的冰晶。那些冰晶落地竟发出婴孩般的啼哭,而更可怕的是,她感到有滑腻的东西正顺着脚踝往上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