芦苇丛里的淤泥像无数张吮吸的嘴,每次挣扎都让徐晓燕陷得更深。那滑腻的东西已经缠上小腿,冰凉黏湿的触感让她想起小时候在河滩摸到的腐尸。她拼命咬住手腕才没尖叫出声——借着磷光,看清缠绕自己的竟是母亲梳头用的红头绳,绳结处还粘着几根花白头发。
唢呐声越来越近,白灯笼的火光透过芦苇杆在地上投下蛛网般的影子。徐晓燕突然僵住,那些"影子"正在泥地上蠕动!它们像活物般攀上她的球鞋,鞋带自动解开又重系,打出的绳结赫然是上吊用的绞首扣。
"找到你了。"沙哑的嗓音从头顶传来。徐晓燕抬头看见独眼老人倒挂在芦苇上,干瘪的嘴唇咧到耳根,舌头像水蛭般伸缩:"你娘当年在祭坛上留了东西..."他猛地吐出一团黑乎乎的事物,啪嗒落在她胸前——是半枚泡发的铜钥匙,匙齿间卡着片碎骨。
河面突然传来"咚"的闷响,像是巨物入水。所有灯笼同时转向声源,火光骤然变成幽绿色。徐晓燕趁机拔出深陷泥沼的双腿,发现红头绳另一端正系着个肿胀的布娃娃。布娃娃的纽扣眼睛脱落处,汩汩流出黑色絮状物,散发着她童年噩梦里闻到的腥甜。
望乡台方向亮起一圈惨白的蜡烛,七个穿蓑衣的人影围着一口雕花棺材跳诡异的舞步。他们的脚踝都拴着铁链,随着动作发出锈蚀的摩擦声。徐晓燕瞳孔骤缩——棺材盖上用血画着八卦镜的图案,正是义庄门楣上挂着的那面!
"第七夜要换新魂啰~"独眼老人不知何时出现在祭祀圈里,枯手指向棺材。随着嘎吱声响,棺盖缓缓移开,徐晓燕看见母亲穿着湿透的寿衣坐起身来,绿毛从七窍中疯狂生长。更可怕的是,尸体怀里抱着个熟悉的书包——那是阿杰失踪当天背的蓝色帆布包。
河面突然沸腾,漩涡中心升起由水草编织的轿辇。轿帘掀开的刹那,徐晓燕的血液瞬间冻结——轿中坐着个穿红嫁衣的骷髅,头盖骨上趴着只巨蟾蜍,蟾蜍背上赫然长着张缩小的人脸!那张脸她至死都认得,是八岁那年被献祭的阿杰!
"时辰到!"守河人的铜锣震落芦苇上的水珠。徐晓燕这才发现,那些根本不是露水,而是密密麻麻的透明鱼卵,每个卵里都蜷缩着胎儿状的阴影。母亲尸体突然发出高频尖啸,声波震碎了最近的灯笼。在火光熄灭前的瞬间,徐晓燕看见所有蓑衣人掀开斗笠——他们都没有脸,平滑的皮肤上只画着朱砂符咒!
黑暗中无数冰冷的手抓住她的四肢,腐臭味灌入鼻腔。徐晓燕在窒息前的最后一刻,用铜钥匙刺穿了触碰自己的手掌。伴随着类似气球漏气的嘶嘶声,束缚突然松脱。她连滚带爬冲进稻田,背后传来此起彼伏的犬吠声——不,那太规律了,分明是人在模仿狗叫!
跑过第三条田埂时,徐晓燕撞进一个温暖的怀抱。"别回头!"对方捂住她的眼睛,掌心有股香灰味。但太迟了,她已经从对方瞳孔的倒影里看见:自己肩膀上趴着个湿漉漉的孩童,正用长满鱼鳞的手拨弄她头发——那孩子没有眼白,整个眼眶里都是漆黑的河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