溺魂渡 （4）

徐晓燕猛地拉上窗帘，仿佛这样就能隔绝窗外的恐怖。她的心脏狂跳不止，仿佛要冲破胸腔，指尖冰冷得如同浸泡在冰水中。窗外，那湿漉漉的抓挠声仍在继续，伴随着细微的水滴声，一下又一下，仿佛有什么黏腻的怪物正顺着墙壁缓缓爬上来，每一寸爬行都在拉扯着她紧绷的神经。

她深吸一口气，胸腔剧烈起伏，颤抖着翻开母亲的日记 —— 这是她在整理遗物时，从床底暗格里找到的。暗格的边缘还残留着母亲指甲用力抠挖的痕迹，仿佛当时母亲藏起这本日记时，内心充满了恐惧与绝望。

日记本已经泛黄，边缘被水渍浸透，纸张变得脆弱不堪，字迹也模糊不清，像是被泪水和河水反复侵蚀过。但其中几页被反复翻看，纸张几乎碎裂，边缘卷曲 ——

“1993 年，夏至夜，祭祀又开始了。” 字迹工整却透着压抑，仿佛书写者在极力克制内心的恐惧。

“他们选了林家的孩子…… 才七岁…… 我拦不住……” 字迹开始潦草，字里行间满是无力与痛苦。

“河里的东西越来越贪婪…… 它不再满足于十年一次……” 字迹狂乱得几乎难以辨认，似乎书写时的情绪已经濒临崩溃。

徐晓燕的手指停在最后一句话上，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晓燕不能再靠近河边…… 它记住她了。” 这句话被重重描了又描，墨迹厚重，仿佛母亲用尽全身力气在警告。

她的喉咙发紧，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母亲究竟知道什么？这个秘密又为何让她如此恐惧？

她继续往后翻，发现一页被撕掉的痕迹，撕裂处参差不齐，只残留半句话：

“只有找到当年的…… 才能结束这一切。” 断句处的撕扯毛边，仿佛在无声诉说着母亲试图揭露真相却被迫中断的绝望。

当年的什么？徐晓燕的脑海中不断盘旋着这个问题。

她翻到最后一页，一张老照片滑落 —— 照片边角磨损严重，泛着诡异的青灰色。照片上是年轻的母亲，站在河边，身旁是几个模糊的人影，他们面色苍白，眼神空洞，如同提线木偶。他们围着一个石台，台上躺着…… 一个孩子。那孩子双眼紧闭，皮肤泛着病态的青白，嘴角还挂着一丝诡异的微笑。

徐晓燕的胃部翻涌，一阵恶心涌上喉头。那是祭祀的场景，母亲竟参与过这样可怕的事情？

第二天清晨，雾气弥漫，整个村子笼罩在一层朦胧的灰纱中。徐晓燕去了村口的老榕树。这棵树据说已有百年历史，树干粗壮得需三人合抱，根系盘错如同巨大的章鱼触手，深深扎入地下。树身上缠满了湿漉漉的红布条，布料因浸泡和风吹日晒，变得破旧不堪，有些地方还结着暗红色的痂状物，像是某种诡异的装饰。

村里人说，这些布条是 “镇魂用的”。但此刻，那些布条在风中飘动，发出沙沙的声响，更像是无数冤魂在低语。

徐晓燕走近，突然听到一阵微弱的呜咽声 —— 像是孩子的哭声，从树洞里传来。那哭声断断续续，带着无尽的委屈与哀怨，仿佛被困在这里许久许久。

她屏住呼吸，心跳声在耳边轰鸣。她凑近树洞，一股腐臭的气息扑面而来。里面黑漆漆的，伸手不见五指，隐约能看到什么东西在蠕动，发出窸窸窣的声响。

她咬咬牙，伸手进去 —— 指尖碰到了某种湿滑的东西，触感冰凉且黏腻，像是泡发的皮肉。她猛地缩回手，指腹上沾着暗红色的黏液，散发着铁锈般的腥味，还带着一丝水草的腐味。

树洞深处，传来一声低笑，那笑声阴冷刺骨，仿佛来自地狱深处：“你终于来了……”

“你不该来这里。” 沙哑的声音从背后响起，像是砂纸摩擦般刺耳。徐晓燕猛地转身，看到守河人站在不远处。他是个干瘦的老人，皮肤像树皮一样皲裂，布满深色的纹路，眼睛浑浊发黄，像是蒙着一层翳，手里握着一根锈迹斑斑的铁钩，铁钩尖端还挂着几片水草和碎肉。

“你知道我母亲是怎么死的。” 徐晓燕盯着他，声音发颤，眼神中充满质问与恐惧。

守河人沉默片刻，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响，缓缓道：“你母亲知道得太多。”

“知道什么？” 徐晓燕向前一步，迫切地想知道真相。

“知道祭祀的真相。” 他咧开嘴，露出残缺的牙齿，笑容让人不寒而栗，“河里的东西…… 不是鬼，是比鬼更古老的存在。它沉睡在河底，却掌控着这里所有人的命运。”

“它要的是什么？” 徐晓燕的声音有些颤抖。

“活祭。” 守河人低声道，语气中带着敬畏与恐惧，“每十年一个孩子…… 但现在，它等不及了。河水的腥气越来越重，那是它饥饿的信号。”

他的目光落在徐晓燕身上，意味深长，仿佛她已经是猎物。“你母亲想救你…… 所以她成了替代品。她用自己的命，换你多活了这些年。”

徐晓燕的血液瞬间冰冷，双腿发软。原来母亲的死，竟是为了保护自己。“下一个是谁？” 她问，声音带着哭腔。

守河人没有回答，只是转身走向河边，背影佝偻如鬼魅，每一步都像是踩在虚空之上。风中，他的最后一句话飘来：“别再靠近水…… 它在看着你。” 话音未落，河面上突然掀起一阵巨浪，仿佛有什么巨大的东西在水下翻滚，发出低沉的嘶吼，震得岸边的碎石簌簌掉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