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工盛会,设在京郊的皇家别苑“集芳园”。
正值初春,园中杨柳新绿,暖风和煦。
千百种奇花异草争奇斗艳,端的是一派盛世气象。
环湖而建的白玉回廊上,锦衣华服的王公贵胄、高官贵妇们三三两两,言笑晏晏。
今日是越妃娘娘的寿辰,亦是她一手操办的“百工会”开幕之日。
能得一张请柬入园的,无不是京中顶尖的豪门与匠人。
文帝亦会亲临。
这不仅是一场献艺的盛会,更是一次在天子面前崭露头角、博取圣心的绝佳机会。
叶凝芷的马车,在园门外停下时,并未引起太多波澜。
如今的镇北侯府,在众人眼中,不过是一艘即将沉没的破船。
谁都懒得多看一眼。
她今日依旧穿得素净,一身月白色的长裙,只在袖口与领缘处绣了些许银线暗纹。
风一吹,仿若流动的月光。
她扶着程知意的手下了车。
程知意怀中死死抱着一个用厚重蓝布包裹的巨大物件,紧张得手心全是汗,脸色也有些发白。
“别怕。”
叶凝芷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安定力量。
“今日,你只管发光,其他的,都交给我。”
两人刚踏入回廊,一道阴阳怪气的声音便迫不及待地响了起来。
“哎哟!这不是清沅郡主吗?您还真敢来啊!”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京城最大的绸缎庄“锦绣阁”的孙老板,正满脸堆笑地走了过来。
他今日穿金戴银,一身的铜臭气,身后还跟着几名新挖来的绣娘,正是此前从叶氏绣坊叛走之人。
他那双小眼睛里,满是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
“郡主大驾光临,真是让这集芳园蓬荜生辉啊!”
他故意扬高了声音,确保周围的贵人们都能听见。
“只是……孙某有些好奇,听闻郡主的绣坊前些日子出了点‘小麻烦’,绣娘们都走光了,连工坊都被税务司贴了封条。”
“不知……您给越妃娘娘准备的寿礼,那副《云锦百鸟朝凤图》屏风,是从何处变出来的呀?”
他这话一出,周围顿时响起一片压抑的窃笑声。
那几名叛走的绣娘更是低下头,嘴角却噙着得意的冷笑。
不远处的凉亭下,太子与几名心腹大臣品茶。
他听到这边的动静,缓缓抬起眼,目光如毒蛇般落在叶凝芷身上,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
他今日,就是要亲眼看着,这个不识抬举的女人,是如何在天下人面前,颜面扫地,沦为笑柄!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叶凝芷身上。
有同情,有讥讽,但更多的是看好戏的期待。
他们都想知道,这位曾经风光无限的郡主,今日要如何收场。
面对孙老板赤裸裸的挑衅,叶凝芷的脸上甚至连一丝涟漪都未曾泛起。
她仿佛没有听出话中的恶意,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
那眼神平静得,像是在看一个跳梁小丑。
“孙老板有心了。”
她的声音清冷如玉石相击。
“我的寿礼,自然是备好了的。只是它有些特别,需要一点时间,来慢慢‘织就’。”
“织就?”
孙老板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夸张地大笑起来。
“哈哈哈!郡主,您莫不是在说笑?人都走光了,拿什么织?用您这双金尊玉贵的手吗?”
“还是说……您打算当着文帝和娘娘的面,凭空变出一副屏风来?”
“放肆!”
一声清喝骤然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众人心中一凛,纷纷躬身行礼。
只见越妃在一众宫人的簇拥下,正缓步走来。
她年约三十,凤目含威,一身石榴红的宫装更衬得她气度雍容,爽朗明艳。
她最不喜这种拐弯抹角的机锋,此刻更是蹙着眉头,显然是听到了方才的喧哗。
她的目光直接落在了叶凝芷身上,开门见山地问道:
“清沅郡主,本宫也不与你绕弯子。孙老板的话,想必你也听见了。”
“本宫只问你一句,本宫那副云锦屏风,你今日,到底是能交出来,还是不能?”
太子的嘴角笑意更深。
越妃性情刚直,最重承诺,叶凝芷今日若交不出东西,便是欺君罔上,罪加一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