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认得这护心镜的制式,是北境边军的标配!
“凝芷,你是将门之后,告诉朕,这东西,有什么问题?”文帝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叶凝芷心头狂跳,她蹲下身,伸出微颤的手指,轻轻敲击护心镜的边缘。
声音沉闷,毫无精钢应有的清越之音。
她又捻起一点裂口处的金属碎屑,在指尖揉搓。
片刻后,她缓缓站起身,脸色已是一片冰冷。
“回陛下,此物并非百炼精钢,其中掺杂了大量的生铁与铅块,偷工减料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她的声音不大,却字字如刀。
“这样的护心镜,在战场上,非但不能护心,反而是一道催命符!”
凌不疑的脸色也沉了下来,周身散发出骇人的杀气。
“不错。”文帝的眼中终于透出一丝赞许,但旋即被更深的阴霾所取代。
“一个月前,北境小股敌寇来犯,我大乾一位戍边校尉,身中流矢,当场毙命。”
“箭矢,正中护心镜。”
御书房内,空气仿佛凝固了。
叶凝芷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她瞬间明白了。
国之重器,军备武械,竟然被人动了手脚!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贪墨,这是在掘大乾的根!
她猛然想起父亲在世时,不止一次在书房中忧心忡忡地叹息,说朝中有一群看不见的“蛀虫”,正在侵蚀帝国的根基。
她当时只以为是寻常的党同伐异,却不想,竟已到了如此地步!
“陛下,”叶凝芷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此等劣质军械,绝非一日之功,背后必然牵扯着一张从兵部、工部到地方矿监的大网。敢问陛下,那位送来此物的校尉……”
“死了。”
文帝冷冷吐出两个字。
“不只是他,连同他一家老小,回京途中,坠崖身亡,无一生还。”
“唯一的线索,断了。”
轰!
叶凝芷的脑中如同一道惊雷炸响。
她瞬间想到了百工会上,太子那志在必得的狰狞面孔。
想到了他背后,盘根错节,权势滔天的宣氏外戚。
除了储君,谁有这么大的能量,能让一张贪腐大网覆盖半个朝堂?
除了未来的皇帝,谁有这么狠的心,能将忠良灭门,斩草除根?
一个可怕的念头,在她心中疯狂滋长。
文帝锐利的目光一直锁定着她,将她脸上每一丝神情的变化都尽收眼底。
他看到她眼中的震惊、愤怒,以及最后,那化为一片冰海的决然。
他知道,她想到了。
“看来,你父亲,没白教你。”
文帝长叹一声,从一个上了锁的紫檀木盒中,取出了那封早已泛黄的信。
他没有递给叶凝芷,只是自己摩挲着,眼中流露出一丝悲凉与自责。
“你父亲,当年也查到了一些蛛丝马迹。他将这股暗流,称之为——‘窃国之蚁’。”
“他曾给朕上过一道密折,也就是这封信。信中说,蚁穴已成,若不早除,国将不国。”
文-帝的声音陡然转厉,充满了无尽的杀意。
“朕,愧对叶峻!朕让他去查,却没能护住他!”
叶凝芷浑身剧颤,死死攥住了拳。
原来,父亲的死,并非只是单纯的战死沙场!
“朕需要一把刀。”
文帝的目光,如鹰隼般落在叶凝芷和凌不疑的身上。
“一把能潜入黑暗,无声无息,却能精准挖出蚁后的刀。”
“太子羽翼已丰,朝中半数官员与他牵连。朕不能动,不敢妄动,否则……国本动摇,天下大乱。”
“但,朕可以给你们这把刀,最大的权限。”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声音仿佛从牙缝中挤出。
“查!无论查到谁,牵扯到谁,皇亲国戚,亦或……东宫储君!”
“朕只要一个,一锤定音的铁证!”
叶凝芷抬起头,迎上那双饱含着怒火与期许的帝王之眼。
她知道,从她踏入这间书房开始,镇北侯府的命运,就已经和这桩惊天大案,和整个帝国的未来,彻底捆绑在了一起。
这不是请求,是命令。
也是她为父报仇,唯一的机会。
她缓缓跪下,声音清冷,却重如泰山。
“臣女,接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