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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北侯府,书房。
叶凝芷一身常服,安静地坐在窗边。
窗外,是萧瑟的秋景。
窗内,是温暖的烛火。
她手中捏着一枚黑色的棋子,神情淡然,仿佛外界的惊涛骇浪,都与她无关。
一名亲卫快步走进,单膝跪地。
“郡主,宫里的旨意已经下了,文帝震怒,下令彻查。”
“现在城中人人自危,尤其是当年与霍家军有过牵扯的将领,更是惶惶不可终日。”
亲卫的脸上,带着一丝不解与担忧。
“郡主,这流言来得太过蹊跷,一夜之间便传遍全城,背后定有推手。”
“只是属下不明白,到底是谁,敢在这个时候,挑起如此大的风波。”
叶凝芷将手中的黑子,轻轻放回棋盒。
发出“嗒”的一声轻响。
她抬起眼,清澈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洞悉一切的微光。
“一潭死水,是钓不到鱼的。”
她的声音很轻,却像那枚落下的棋子,掷地有声。
“想要蛇出洞,总要先打草。”
亲卫猛地抬起头,眼中满是震惊。
他明白了。
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眼前这位看似波澜不惊的少女。
当初,她拿到老侯爷的信,派人去查,却发现时隔多年,所有线索都已中断,当年的卷宗也被人刻意销毁,根本无从下手。
既然暗查无用。
那便,把它彻底掀到明面上来。
用一道流言,逼得那些心中有鬼的人,自己露出马脚。
好一招打草惊蛇。
好一个清沅郡主!
“都城,又要忙起来了。”
叶凝芷站起身,走到窗边,推开了窗户。
冰冷的夜风,瞬间灌了进来,吹动了她的发丝。
她的目光,望向了皇城的方向,深邃,且冰冷。
而此刻,另一处地方,有人比她更冷。
凌府,演武场。
深夜的演武场,空无一人,只有一轮孤月,冷冷地悬在空中。
凌不疑赤着上身,古铜色的肌肤上,布满了新旧交错的伤痕。
汗水顺着他流畅紧实的肌肉线条滑落,在月光下,泛着一层冰冷的光。
他手中握着那柄玄色长剑,一遍又一遍,机械地,疯狂地,重复着劈、砍、刺的动作。
每一剑,都带着仿佛要将空气撕裂的,恐怖的劲风。
每一剑,都充满了毁天灭地的,浓烈的恨意。
都城里那些沸沸扬扬的流言,像无数根淬了毒的钢针,狠狠扎进了他记忆最深处的血色噩梦。
他的眼前,不再是空旷的演武场。
而是那个阴暗、潮湿,充满了血腥与霉味的地窖。
他从地窖的缝隙里,看到了冲天的火光。
听到了凄厉的惨叫,兵刃入肉的声音,还有敌军猖狂的笑声。
他看到了霍家的战旗,被践踏在泥泞的血泊里。
他看到了那些平日里教他读书习武的叔伯,一个个倒在血泊中。
他看到了那个总是笑着摸他头的霍家伯母,被一刀刺穿了胸膛……
那一年,他还不是凌不疑。
他是霍家最小的儿子,霍无伤。
“啊——!”
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如同野兽般的嘶吼,从凌不疑的喉咙深处迸发出来。
他手中的长剑,带着雷霆万钧之势,狠狠劈在了演武场的石桩上。
“轰!”
坚硬的石桩,应声而碎。
碎石四溅。
凌不疑拄着剑,单膝跪地,剧烈地喘息着。
他抬起头,那双清冷的凤眼,此刻已被血色完全吞噬。
那里面燃烧的,是积压了十五年的,足以焚尽天地的仇恨。
他的嘴唇,无声地开合。
一字一顿,念出了那个他刻在骨血里,永世不忘的名字。
“凌……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