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乐门

百乐门的霓虹招牌在雨夜里晕染出紫色光晕，像极了晓星耳后那块蝴蝶胎记的颜色。更衣室的梳妆镜裂了道细缝，将她的倒影割裂成两半。翡翠耳坠在鬓边轻晃，折射出的光斑在地面拼出模糊的数字——这是三天前从丁程鑫怀表反光里偷看到的密码片段。

"白玫瑰该候场了！"门房老余的破锣嗓子震得粉盒都在颤。晓星将珍珠手包夹在腋下，指腹摩挲着包扣处的凸起——那里藏着微型发报机的开关。经过走廊转角时，她故意撞翻服务生托着的香槟塔，鹅黄旗袍瞬间绽开暗色水痕。

玻璃碎裂声惊动了二楼包厢的日侨商会会长。晓星借着俯身拾酒杯的姿势，瞥见对方和服下摆露出的枪套轮廓。香槟顺着青砖地缝蜿蜒成溪，倒映着舞池旋转的彩色光球，那些支离破碎的光影里藏着多少双窥视的眼睛？

"要死啦！这身行头值二十块大洋呢！"大班杨凤仙扭着腰肢冲过来，镶水钻的指甲快要戳到晓星鼻尖。她颈间金锁片随着动作叮当作响，那是去年法租界督察长送的定情物，锁芯里藏着微型监听器的传闻，在舞女们私语中流转了整整三个月。

更衣室的檀木箱散发着霉味，晓星撕开旗袍内衬时，微型相机的金属外壳硌得肋骨生疼。第三根罗马柱的凹槽里积着口红酒渍，当她用耳坠上的翡翠折射霓虹灯光时，墙缝突然弹出个暗格。泛黄的信封上盖着"绝密"红戳，封口火漆印却是残缺的——这分明是被人打开后又重新伪造的。

暗格里躺着半张烧焦的乐谱，晓星用尾指蘸了口红在谱面勾画，降E调的休止符在胭脂下显出血色箭头。箭头指向百乐门穹顶的鎏金天使浮雕，那尊自开张起就未曾擦拭过的雕像左手，此刻正渗出新鲜蜂蜡的清香。

"沈小姐的耳坠真特别。"丁程鑫的声音像毒蛇爬上脊背。晓星转身时，勃朗宁的枪口已抵住对方心口，却见他慢条斯理地举起铂金怀表，"您看，三点钟方向的霓虹灯牌，是不是很像柏林国会大厦的钟楼？"

暗红天鹅绒窗帘无风自动，晓星嗅到硝化甘油特有的甜腻气息。丁程鑫的蓝宝石领针突然弹出半寸利刃，冷意沁入她颈间皮肤时，领针内侧的日文刻痕擦过动脉——"神風"二字让她想起上月在吴淞口沉没的英国货轮。

"青鸟派你来取名单？"他的呼吸喷在她耳后，雪松香混着硝烟味勾起三年前的记忆——蒙面人将她护在身下时，弹片擦过耳垂的温度。那夜外白渡桥的枪声比新年爆竹更密，苏州河漂着染血的栀子花瓣，而救她之人左肩的菊纹刺青，此刻正在丁程鑫解开的领口下若隐若现。

枪声在两人僵持时炸响，子弹穿透化妆镜的裂缝。丁程鑫揽住她的腰旋身时，晓星听见金属链断裂的脆响。染血的怀表滚落在地，表盖内侧的照片让时间骤然凝固——十五岁的她穿着蓝布衫，在闸北难民所为伤员包扎，耳后的蝴蝶胎记清晰可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