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握着止血钳的手突然顿住。
监护仪尖锐的警报声里，眼前这张苍白的面容与记忆中的少年重叠。湿透的白衬衫下隐约可见清瘦的锁骨，被雨水浸成深褐色的额发贴在眉骨，睫毛在眼睑投下颤抖的阴影。
"温医生？"护士小林碰了碰我的胳膊。
手术灯刺目的白光骤然惊醒恍惚的神经。我迅速夹住破裂的血管，温热的血还是溅在了无菌手套上。躺在手术台上的少年是半小时前送来的车祸伤员，而此刻站在我身后的家属......
"患者右胫骨粉碎性骨折，准备C型臂透视。"我听见自己冷静到陌生的声音，"通知血库再调400cc O型血。"
凌晨三点的手术室走廊，白炽灯管在瓷砖上投下冷冽的光。我摘下口罩，消毒水的气味混着血腥味在喉间翻涌。玻璃窗映出身后修长的身影，黑色大衣裹着清隽肩线，领口露出的一截衬衫领子还是当年那种珍珠灰。
"温岭。"他的声音像浸了雨的云，"小烁他..."
我转身时差点撞翻病历车。马嘉祺伸手扶住的瞬间，腕间雪松香气扑面而来。监护病房的蓝光在他侧脸流动，我看见他喉结轻微滚动，睫毛在眼下投出细碎的阴翳。
"手术很成功。"我后退半步，病历夹在胸前硌得生疼，"但术后24小时是感染高发期，需要..."
"你当医生了。"他突然打断我，目光落在我胸前的工牌上。七年过去，他眼尾那颗泪痣依然像不小心溅上的墨点，"很适合你。"
我攥紧听诊器，金属管在掌心印出红痕。高中毕业典礼那天的蝉鸣突然在耳膜震动，他站在紫藤花架下接过我送的星空投影仪，指尖相触的瞬间我落荒而逃。后来听说他去了常春藤名校，再后来......
"马先生！"护士站的呼叫器突然响起，"3床患者醒了！"
我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转角，白大褂口袋里的手机震了震。工作群弹出新消息：明日VIP病房查房，请各科室注意接待鸿晟资本考察团。
第二天查房时，我差点打翻护理盘。
晨光透过百叶窗斜切进来，马嘉祺坐在病床前削苹果。银灰色西装妥帖地收着腰线，腕表在动作间折射出冰蓝的光晕。听到响动他抬起头，梨涡在晨光里若隐若现。
"温医生。"他将苹果切成规整的月牙状，"听说你们在筹备新的儿童血液科？"
我握紧病历本："马总是来考察投资项目的？"
"来陪床。"他示意床上打游戏的堂弟，"顺便看看老同学。"水果刀突然在他指尖划出红痕，我几乎是下意识抓住他的手。
消毒时才发现他掌心有道陈年疤痕，蜿蜒的纹路像错位的星座。那是高三校运会时替我挡下落石留下的，当时他说"就当是毕业礼物"，而我躲在医务室帘子后哭湿了整包纸巾。
"温医生。"他的气息拂过我耳际，"你睫毛上沾了棉絮。"
我慌乱后退撞翻处置车，棉签酒精瓶哗啦啦洒了一地。他低笑时的气息震得我耳膜发麻，就像当年教我解物理题时，笔尖在草稿纸上画出纠缠的磁感线。
---
消毒水的气息突然被雪松香覆盖，马嘉祺不知何时出现在处置室。他指尖勾着印着和菓子屋logo的纸袋，抹茶香气丝丝缕缕渗出来。
"十七床患者非要给主治医师谢礼。"他将纸袋放在我堆满文献的办公桌上，袖口掠过我的手背，"听说这家店要提前三个月预约？"
我盯着他腕间泛着冷光的铂金袖扣，突然想起昨夜整理病历时发现的捐赠协议。鸿晟资本那笔三千万的医疗设备捐赠，审批日期分明是我在《柳叶刀》发表论文的第二天。
监护仪规律的滴答声里，马嘉祺忽然弯腰凑近。我慌乱后仰时，他的指尖轻轻拂过我发间："沾了柳絮。"七年前天文馆的星空突然在记忆里炸开，那时我仓皇起身撞翻望远镜，他也是这样替我摘掉鬓角的紫藤花瓣。
暴雨倾盆的深夜，我攥着病危通知书冲进监护室。马嘉祺蜷在陪护椅上睡着了，睫毛在青灰的眼底投下疲惫的阴影。月光漫过他手中翻到卷边的《临床血液学》，书页间夹着的鎏金发卡刺痛了我的眼睛。
那是高三成人礼上我弄丢的樱花发卡。当时我找遍礼堂每个角落，却不知有人悄悄将它藏进物理课本，漂洋过海珍藏了七个春夏。
晨雾漫进窗棂时，马嘉祺的额头抵在我肩窝。他整夜握着堂弟的手低声讲故事，此刻沙哑的声线像揉碎的星屑："当年你说要考医学院的时候，眼睛比天文馆的星云还亮。"
我僵在原地不敢呼吸，他的泪痣近在咫尺："温医生现在还会怕打雷吗？"
暴雨突然倾盆而下。十七岁那场雷雨猝不及防在记忆里炸响，我蜷缩在器材室角落，浑身湿透的马嘉祺踹开铁门。他把我冰凉的手按在他温热的脖颈，校服外套带着青柠香裹住我颤抖的肩膀。
"马嘉祺！"我挣开他的怀抱，医用平板摔在地上，"这是医院......"
"温岭。"他截住我的话头，从大衣口袋掏出天鹅绒礼盒，"抬头看。"
整面玻璃幕墙忽然变成星空投影，猎户座星云在雨帘后缓缓旋转。他掌心的星轨项链坠着刻有我们名字缩写的陨石碎片，吊坠背面日期停在我们毕业典礼那天。
"当年你要逃到什么时候？"他冰凉的鼻尖抵住我发烫的耳垂，"我在天文馆等了你七个小时。"
监护仪突然发出尖锐警报，我们同时冲向病床。抢救的间隙，我听见他在身后轻声说："这次换我等，等到你愿意相信，十七岁没送出去的礼物，二十四岁还能兑现。"
三个月后的学术论坛上，我望着大屏上滚动的合作方LOGO出神。鸿晟资本的展示屏突然切换成全息星图，马嘉祺的声音通过同声传译响彻会场："本次医疗AI项目由温岭医生团队全程指导研发。"
他在如潮掌声中走向我，西装口袋露出的樱花丝巾与我衬衫领口的星云刺绣交相辉映。媒体镜头前，他俯身替我调整麦克风："温医生，我的病历你能看看吗？"
诊断书上龙飞凤舞写着：持续性心动过速，诱因系目睹爱人穿白大褂时侧脸；治疗建议：每日拥抱三次，终身不愈。
"马总需要住院观察。"我摘下他的铂金袖扣，露出腕间与我同款的星轨手链，"不过这里没有VIP病房，只有双人值班室。"
晚风穿过医院天台时，马嘉祺从身后环住我。他指尖缠绕着我发间的樱花发卡，定制版星空投影仪在楼宇间投出绚烂的玫瑰星云。
"其实那年毕业典礼......"他的唇擦过我颤抖的眼睫，"我往你的星空仪里塞了告白信。"
我转身望进他眼底涌动的星河，七年时光凝成他无名指上的素圈戒指。远处城市灯火次第亮起，而我们的银河，此刻终于完整。
---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