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馆
日头攀上飞檐时,山门外传来车马喧嚣。程少蘅正在誊抄《伤寒杂病论》,忽见小道童慌慌张张撞进来:"师姐!程家来人了,说要接你回去!"
砚台里的松烟墨溅上雪浪笺,少女盯着晕染开的墨迹,想起半月前去程家庄子探望阿姊时,阿姊嫋嫋蜷在榻上啃冷馍的模样。那日她隔着窗棂递进去的茯苓糕,终究没能暖热阿姊冻疮遍布的手。
"五娘子且收拾收拾罢。"二房派来的张管妇跨进经堂,绣鞋毫不客气地碾过地上的《南华经》,"老夫人说了,到底是程家血脉,及笄礼总该在自家办。"
玄真道人握紧拂尘,却见徒儿轻轻摇头。程少蘅将晒干的艾草仔细收进药囊,转身浅笑:“劳烦张管妇稍候,容我更衣。”
乡下农庄
管妇裹着赭色夹袄立在阶前,鼻尖冻得通红,手中铜盆哐当砸在石阶上:“四娘子再不开门,可别怪老奴不客气了!”
说罢,只见那李管妇便开始活动筋骨,退开四五步距离后便向前冲去,就在她撞到门的瞬间,那门从内打开,李管妇踉跄着扑进屋内,迎面撞上满簸箕的草木灰。灰白粉末簌簌落在她盘得油亮的发髻间,惹得门内外的的仆妇们以袖掩口,肩头不住抖动。
"放肆!"李管妇抹着脸上的灰渍,指尖直指倚门而立的素衣少女,"这般作弄长辈,当真要..."话音戛然而止,程少商正捏着块素帕细细擦拭指尖,杏眸微抬间掠过丝讥诮:“李管妇这是自称我的长辈,真是不把我阿父阿母放在眼里?说到底我是主你是仆,你自称我的长辈,那你是打算顶替我阿母么?”
李管妇悻悻咽下话头,眼见那抹素色身影携着侍女莲房走向马车。
到了马车前,少商注意到了不对劲,车厢前有脏黑的脚印,那脚印的大小约估是一个成年男子的脚印,痕迹沿着马车到院子旁边的草垛旁就消失不见了。
李管妇刚走出了院子就看到了少商两个停在马车前,生怕她发现什么似的,走过来催道“干什么了,干什么了,赶紧上车啊”。
上车后,车内很是狭小,还有一股臭味儿。莲房说到“李管妇这是做什么了,车里什么味儿?”边说边将帕子递给少商。
“好几天没洗澡的臭男人味儿。”少商边捂鼻子边回答道。
马车刚走没几步,前方出现一队黑甲卫。
“黑甲卫奉命捉拿嫌犯,前方马车停下查验”对面一位将士高声说到。
马车内,少商与莲房也听到了外面的动静,少商示意莲房静听。
“将军拦我们何事?”李管妇问到。
“奉朝廷指令,捉拿嫌犯,来人,搜马车。”
“慢!车上乃是程始程校尉家的四娘子与女使,再无旁人了,诸位将军我家女公子尚未婚配,怎好轻易让男子搜车。”
少商呵斥李管妇“李管妇住口,吾等既是武将家眷,更当听令行事岂能耽误各位将军公务,诸位将军,就念在她獐头鼠目、蠢如猪狗的份上,莫要见怪。”
“女公子,当真敢被搜车?”马车外传来的声音沙哑,语气冷冽,看来是经过长途跋涉的。
“既是捉拿朝廷要犯,程氏自当应从,做事不亏心自然敢,只是搜车之前还请将军上前一步说话。”
手握缰绳,一身黑甲的凌不疑神色冷峻,只见他双腿一夹,驱马上前。
“说。”
“将军,这搜车能有什么意思,。”少商掀开帘子在伸出手指指着庄子旁边的草垛,“我家院子旁边的草垛里,那才是有趣的紧。这天干物燥的,若是那草垛不小心着起了火,说不定还能大变活人,到时候,那可就更加有趣了。”说话间声音上扬。
李管妇一听少商这话,连忙上前阻止:“将军,我家四娘子高烧半月有余,整日胡言乱语的,您千万别当真。”
话还没说完就被少商打断了,“当不当真烧上一下便知。将军,我家虽不是什么大户,不过一个草垛还是烧的起。”
“哎呀~烧不得——烧不得——”李管妇大声叫着,语气慌张。队伍中出来,被黑甲卫拦下。
“少主公,我们不能听她一面之词。”在那位将军身旁胖点的裨将上前说道。“还是请女公子下车搜上一搜吧”
说完,作势想要掀开帘子,却被凌不疑的剑鞘阻止了。
凌不疑向后看了一下,有一士兵拿着火把骑马奔来,在距离几米远处,将手中的火把扔出,瞬间草垛开始燃烧。没一会儿,一个衣衫褴褛浑身脏兮兮的中年男子从草垛中滚了出来,一边拍身上的火星子,一边叫嚷到“着火了,着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