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耀文的高烧退了，但张满月总觉得他哪里不一样了。
清晨六点，她蹲在灶披间熬粥，铁锅里的白粥咕嘟咕嘟冒着泡，米香混着老姜的辛辣在狭窄的厨房里弥漫。她盯着火候，耳朵却竖着听里屋的动静——刘耀文醒了，但没像往常一样咋咋呼呼地喊饿，而是安静得反常。
她端着粥推开门，看见少年已经坐在床边，低头翻着那本素描本，手指停在画着穿校服女孩的那一页。晨光透过窗帘缝隙落在他侧脸上，睫毛投下的阴影微微颤动，像是蝴蝶停驻时不安的振翅。
"喝粥。"她故意把碗搁在床头柜上，发出清脆的磕碰声。
刘耀文抬头，眼睛亮了一下，又迅速垂下。他伸手去接碗，袖口滑落，露出手腕内侧那个小小的纹身——"M"。
张满月盯着那个字母，喉咙发紧。
"……还疼吗？"她问。
刘耀文摇头，舀了一勺粥，吹了吹热气，却没急着喝，而是突然开口："姐，时代峰峻的复试，我过了。"
张满月的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围裙边缘。
"什么时候的事？"
"上周。"他低头搅着粥，"我没告诉你，因为……"
"因为什么？"
刘耀文抿了抿唇，突然从枕头底下摸出一张皱巴巴的纸，递给她。
那是一张时代峰峻的练习生合约，条款密密麻麻，但最刺眼的是末尾的违约金数字——七位数。
"如果我签了，公司会预付一笔钱。"他声音很轻，"够你大学四年的学费和生活费。"
张满月的指尖发冷。
"所以你是为了这个才去试镜的？"
刘耀文没回答，只是盯着粥碗，白汽氤氲里，他的表情模糊不清。
"刘耀文。"她连名带姓地叫他，声音发颤，"看着我。"
少年抬起头，眼神倔强又脆弱，像小时候打架输了却不肯认输的模样。
"我不需要你卖身养我。"她一字一顿地说。
刘耀文猛地站起来，粥碗被打翻，热粥泼在床单上，洇开一片狼狈的痕迹。
"那你要我怎么办？！"他吼了出来，眼眶发红，"你明明可以考北京的大学，却非要留在重庆读师范，就因为免学费！李叔说你连早餐都只吃半份，省下的钱全给我买画材！"
他喘着气，手指紧紧攥着那张合约，指节泛白。
"……我不是你亲弟弟，你没必要这样。"
张满月站在原地，胸口像是被重锤击中，闷痛得说不出话。
屋外传来李记蛋挞店开门的声音，铁闸门哗啦啦地升起，新鲜出炉的蛋挞香气飘进来，甜得发苦。
"……把合约给我看看。"她最终只是这样说。
刘耀文迟疑了一下，递了过去。
张满月低头翻看，突然在最后一页停住——签名栏上，他已经签好了名字，字迹工整得不像他平时潦草的笔迹。
"你早就决定好了？"她轻声问。
刘耀文没回答，只是伸手碰了碰她的手腕，指尖轻轻擦过那根红绳。
"……我会红的。"他说，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等我红了，你就不用再省钱了。"
张满月抬头，看见他眼里的光，像是夜盲症患者终于望见了月亮。
她突然想起那个蓄水池边的夜晚，少年仰头看她的眼神，湿漉漉的，固执又柔软。
"……傻子。"她最终只是这样说，伸手揉了揉他乱糟糟的头发。
刘耀文怔了怔，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将她拉进怀里。
少年的心跳声震耳欲聋，透过单薄的衣料传来，烫得她眼眶发热。
"……等我。"他在她耳边说，呼吸灼热，"等我足够强了，我就……"
后半句话淹没在楼外突然响起的喇叭声里。
张满月没有问他要说什么。
她只是闭上眼睛，闻着他身上熟悉的蓝莓香和未散的药味，轻轻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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