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梢须见妹妹盯着碎陶片发怔，袖中竹简轻敲她发顶：
闻梢须既已寻得将军，我等便无需再奔波。这村子既是案发现场，留驻几日倒省了车马劳顿。
他望着她攥紧的皮鞭，忽然轻笑一声，
闻梢须将军既允你明日后山扎马步，便是肯点拨一二——你总说想做那阵前披甲的巾帼，如今真遇着严师，倒耍起小性儿了？
见闻兑薷扭头不答，他又放软了声音：
闻梢须但凡严师，多是望徒成器。当年父亲请的骑射教头，头回便让你在马桩上晒了半日，如今不也能控弦如满月？
指尖划过她腕间淡红的勒痕，
闻梢须且将军查案时连你靴底的坟土都瞧得仔细，怕是早将你当自家麾下兵卒看待了。
闻兑薷甩着辫梢上的草籽直跺脚：
闻兑薷哼，什么威武大将军！从前跟着爹爹赴宴，总听那些官家小姐咬帕子说‘邝将军英气逼人’，如今瞧着——
她忽然瞥见兄长憋笑的模样，耳尖发烫，忙改口道，
闻兑薷模样倒也周正，就是脾气比灶王爷的火钳还拧！
她踢飞脚边半片槐叶，皮鞭尾梢狠狠抽过石灯笼：
闻兑薷上来就掐人腕子，跟北疆马匪似的下死手！本姑娘不过想瞧瞧尸首，他倒拿令牌割我鞭绳——呸，比西街当铺的老抠还狠！
忽然想起方才撞在对方甲胄上的冷硬触感，声音不觉低了三分，
闻兑薷那些小姐怕不是瞎了眼，竟夸他‘冷峻如松’……松个鬼！分明是块会走路的冰疙瘩！
说着忽然叉腰望向暮色里的槐树影：
闻兑薷难不成天下会武的男人都长着一双挑刺的眼？去年校场那个枪头都尉，也是嫌我枪花不够圆；上个月街角卖艺的汉子，还笑我鞭梢没风——
她忽然咬住唇瓣，辫梢猛地甩过肩，
闻兑薷偏本姑娘就要在他帐下熬出个样来，到时候定要他跪着给我赔不是！
闻梢须见她辫梢扫得石灯笼叮当响，忙拽住她皮鞭尾梢：
闻梢须好了好了，莫要动气。折腾半日，腹中早该唱空城计了。
他抬手拂去她肩头草籽，目光扫过巷口紧闭的柴门，
闻梢须村中若有酒肆便罢，若无，寻户农家讨碗热粥也是好的。
说着指了指街角抽泣的李素娟，袖中玉坠随动作轻晃：
闻梢须饭后顺道去瞧瞧老村长家的姑娘，一来宽解她丧亲之痛，二来……
他忽然压低声音，指尖划过袖中藏着的银白断发，
闻梢须瞧瞧那槐树底的土，是否真如将军所说，混着山椒子的气味。
见妹妹挑眉，他又补了句：
闻梢须你不是总嫌闺中日子闷？如今既有凶案在前，又得将军点拨武功——
忽然瞥见巷尾捕快抬着尸身经过，血滴在青砖上开出暗红的花，
闻梢须正好练练你那‘巾帼不让须眉’的本事。
闻兑薷叉腰将皮鞭甩得哗哗响：
闻兑薷凭什么帮他？要查案便自己查！
她靴跟碾碎砖缝里的槐花蕊，辫梢上的草籽扑簌簌掉在血渍旁，
闻兑薷待破了此案，看谁才配佩这北斗令牌——届时莫说马步，便是北疆帅印——
忽然瞥见兄长憋笑的模样，耳尖发烫，忙踢了踢他袍角，
闻兑薷反正本姑娘定要抢在他前头找出真凶！
说着拽起闻梢须的衣袖就往巷口走，皮鞭尾梢卷起半片写着讼词的残页：
闻兑薷走，先寻个灶间填了肚子，再去老村长家捞些线索！
她忽然回头望着土地庙方向闪烁的灯火，唇角勾起一抹倔强的笑，
闻兑薷本姑娘偏要叫那冰块脸瞧瞧，到底是谁该跪在校场沙地上喝西北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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