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尘哲倚着墙打了十七个哈欠,剑尖挑起的灯笼忽明忽暗。正迷糊间,一道灰影掠过屋脊,他猛然睁眼大吼“站住!”足尖点地追上去,剑穗扫落檐角残雪,却见那人拐进驿站后巷时,腰间狼首玉佩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那红衣女子足不点地掠过三棵槐树,裙裾翻卷间露出绣着并蒂莲的鞋尖。李尘哲追得鼻尖冒汗,却见她发间金步摇晃出江南曲调,袖口梅香混着胭脂味扑面而来——分明是中原闺阁女儿家的做派,哪有半分漠北狼窟的狠戾气息?
那女子被飞檐勾住裙角,踉跄着跌坐在瓦当旁,发出娇滴滴的惊呼。李尘哲收剑抵住她腰间,却见对方眼尾垂着泪痣,唇上胭脂糊成一团,哪有半分狠戾模样?他剑尖微颤:“你、你这细皮嫩肉的……竟不是老狼王?”
那女子揉着脚踝抬头,杏眼圆睁:“你才是狼王!我哥闻梢须不见了,我正在屋顶寻他呢,你平白无故追我作甚?”
李尘哲收剑入鞘,挑眉道:“深更半夜在屋顶乱窜,任谁见了不疑心?何况你这轻功底子……”目光扫过她鞋尖翻卷的并蒂莲绣纹,“哪家千金小姐半夜练飞檐走壁?”
闻兑薷叉腰瞪眼,金步摇随着动作晃出清脆声响:“我!老娘可是要做大将军的!从小就跟着武师扎马步耍长枪,怎么着?女子就不能舞刀弄枪了?”
李尘哲皱眉揉了揉眉心:“我没说女子不能习武,但你三更半夜在屋顶上蹿下跳——”指节敲了敲剑柄狼首纹章,“没看见老子正在蹲守天狼窟余孽?差点坏了爷的局!”
闻兑薷抄起腰间皮鞭甩得“啪”地响:“什么天狼鱼店老狼肉铺的!少拿这些腌臢话糊弄我!”皮鞭梢卷住李尘哲剑柄往怀里一带,杏眼圆瞪,“再敢拦着我找哥哥,姑奶奶一鞭子抽得你满地找牙!”
李尘哲被拽得一个趔趄,差点撞进她怀里,忙后退半步绷着脸道:“不识好歹!我们正盯着二十年前血洗漠北的天狼窟余孽!”指尖戳向驿站檐角狼眼瓦当,“老狼王随时可能在这开坛活祭,方圆十里百姓都是待宰的羔羊——你哥要真在附近,怕是早被炼成驯狼的生魂引子了!”
闻兑薷柳眉倒竖,皮鞭“唰”地缠上李尘哲脖颈,胭脂色唇瓣咬得发颤:“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我哥穿的翡翠玉佩能挡煞避邪,才不会着了妖人道!”
李尘哲翻着白眼挥开颈间皮鞭:“懒得跟你争!”拂袖踹开脚边碎瓦,靴底碾碎半朵带荧光的磷粉花,“误了老子破阵时辰,你哥真要变成狼饲料——”话未说完已跃下屋顶,只剩剑穗扫落的残雪簌簌掉进她发间。
闻兑薷跺脚甩鞭缠住他剑鞘,金步摇砸在瓦当上迸出火星:“想走?先赢了姑奶奶手里的鞭子!”皮鞭如灵蛇缠上他手腕往回拽,鞋尖勾住屋脊青瓦借力,“今日不掰扯清楚,休想从本姑娘眼皮子底下溜走!”
李尘哲被拽得踉跄转身,剑尖险险擦过她鬓边金步摇。闻兑薷手腕翻转,皮鞭“啪”地抽向他面门,却被他旋身用剑鞘格开。两人在屋顶腾挪间,瓦当碎裂声此起彼伏——她借飞檐甩鞭缠他脖颈,他踩碎瓦片借力后空翻,靴底蹭过她裙角时带起一片绣线。
月光下,皮鞭与剑鞘相撞迸出火星,她发间珠钗散落,却趁他分神时抬腿踢向他腰眼。李尘哲仓促间撤剑回防,剑穗扫落她发间残雪,却见她胭脂糊花的脸上透着狠劲,鞭子如毒蛇吐信般卷向他脚踝。
“看招!”闻兑薷喝声未落,皮鞭已缠住他剑柄猛地后拉,李尘哲重心不稳踉跄跪倒,却反手拽住她腰带往怀里一带。两人双双跌在碎瓦堆里,他鼻尖撞上她发间梅香,她睫毛扫过他下颌胡茬,四目相对时俱是一愣,随即各自骂着“登徒子”“疯婆娘”推开对方,手忙脚乱爬起来整理兵器。
李尘哲剑鞘磕在瓦当上迸出火星:“姑奶奶!算我怕了你成不成?老娘要去——”突然梗住,耳尖发烫地瞥向她染着碎雪的发顶,“呸!老子要去守株待兔,你再跟着捣乱,信不信我——”话未说完又被她皮鞭缠住手腕,疼得龇牙咧嘴。
闻兑薷挥鞭缠住他脖子往后拽,金步摇歪得快掉下来:“敢占姑奶奶便宜!今儿不帮我找到哥哥,甭想迈过这道瓦脊!”皮鞭尾端的铜铃随着动作叮铃乱响。
李尘哲被勒得咳嗽两声,涨红着脸掰她缠在脖子上的皮鞭:“谁占你便宜了?是你先动手拽我!”剑鞘戳着碎瓦往后蹭,“再说了——”突然提高嗓门,“老子要去破天狼窟的摄魂阵,迟了别说你哥,整个驿站都得变狼窝!”
闻兑薷撇嘴甩鞭,铜铃震落檐角积雪:“吹牛皮不打草稿!就你这被本姑娘逼得满地打滚的能耐——”皮鞭突然缠住他腰间酒葫芦往后扯,“破阵?先喝完这半葫芦马尿醒醒酒再说!”
李尘哲踉跄着扶住屋脊,气得踢飞脚边碎瓦:“泼妇!简直不可理喻!”剑穗扫过她飞扬的裙角,“老子奉丞王爷密令追查天狼窟,你再胡闹——信不信把你绑去军帐当斥候靶子!”
闻兑薷叉腰冷笑,皮鞭卷住他发带猛地一扯:“吓谁呢?姑奶奶可是丞相千金!”忽的眯起眼,指尖戳上他胸前狼首纹章,“等等——你竟真给丞王爷当差?就你这浑身酒气的德行,怕不是从醉汉堆里扒来的腰牌吧?”
李尘哲扯断被她缠住的发带,剑柄重重磕在梁柱上:“随你信不信!”踉跄着跳过破碎的瓦坑,“再跟着捣乱,老子——”忽然瞥见她发间晃动的翡翠玉佩,瞳孔骤缩,喉结滚动着把后半句骂声咽回去,甩袖时剑穗扫落她肩头残雪,“算我求你了成吗?别跟着了!”
闻兑薷甩鞭敲了敲瓦当,铜铃响得急促:“算你识相!本姑娘也不是不通情理的人——”忽然压低声音凑近,胭脂香混着雪气扑来,“今日村里可曾见可疑人物?我哥昨儿还说去村口买糖糕,今早连人影带玉佩都没了!”靴尖踢了踢紧闭的柴扉,“你瞧这些人家,日头都晒屁股了还关着门,活像……活像全被勾了魂!”
李尘哲揉着被勒红的手腕啧了声,剑鞘敲了敲腰间令牌:“老子申时才进村!”忽然瞥见她腰间晃动的鎏金荷包,瞳孔微缩,“奉圣谕协助邝将军查天狼窟异动——你哥失踪这事若沾了妖邪,趁早跟老子去驿站报备,少在这儿添乱!”
闻兑薷甩鞭卷住他剑穗轻晃,金步摇上珍珠坠子撞得叮咚响:“本姑娘暂且信你一回。”指尖戳了戳他胸口狼首纹章,“但你须得放尊重些——区区下位者,也敢对丞相之女这般无礼?仔细我明日便叫父亲在朝堂上念你‘护驾不力’的妙处!”
李尘哲抱臂冷笑,指尖弹了弹她发间玉簪:“是是是,丞相千金金口玉言。”忽然压低声音逼近,眼底闪过狡黠笑意,“不过某家倒听说——有位闻家姑娘闹着要投军,竟偷带兄长溜出府门?”扫过她腰间未褪的罗裙,“怎么,如今可是被邝将军拒在营外?莫不是想借查案之名,偷偷混进军帐谋个差事?”
闻兑薷攥紧皮鞭的手青筋微显,金步摇剧烈晃动:“住口!”雪粒子落在她泛红的眼角,“本姑娘自幼研习兵书剑术,纵马能开三石弓,凭什么女子就该困在深宅!”忽然扯开腰间金丝绦,露出内衬的软甲鳞片,“世人皆笑我想当女将军是痴心——可你且看这山河万里,哪寸土地该由须眉独守?父亲若真疼我,为何要将我困在朱门里,拿‘女戒’换我折戟的银枪!”
李尘哲耳尖微烫,别过脸去轻咳两声:“我何曾贬你了?不过是被你逼得急了才还嘴。”靴尖碾了碾积雪,声音渐低,“家母当年也是能提枪护城的……罢了。”忽然甩袖展轻功,檐角积雪簌簌落在她发间,“天狼窟异动刻不容缓,你若真想找兄长——戌时三刻到驿站西角,再迟……”剑光掠过她发梢玉佩,人影已翻上院墙,“休怪我不等!”
闻兑薷望着他翻上院墙的背影,扬鞭甩落肩头残雪:“喂!”皮鞭卷住他悬在墙外的剑穗猛地一拽,“本姑娘何时说过要留在此处?今日便是龙潭虎穴——”踩着碎瓦追上去,金步摇在月光下晃出细碎银光,“也得给本姑娘让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