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后,扬州城最大的客栈来了位西域商人。他带来的琉璃箱内,躺着具冰封女尸——与温念容貌别无二致,额间却多出枚朱砂痣。
"此女在楼兰古墓沉睡了八十年。"商人绿眸闪着诡光,"她说在等一个叫阿深的人。"迟深手中茶盏应声而碎,瓷片在女尸心口拼凑出北斗七星阵。
当夜子时,冰棺突然渗出血水。温念用星砂绘制的封印阵中,女尸指尖动了动。迟深颈侧星图暴起红光,竟与女尸额间朱砂痣共鸣:"原来是你..."他陨铁匕首刺入女尸天灵盖的刹那,客栈地砖裂开,露出底下青铜祭坛。
温念在晃动的烛火中看清祭坛铭文,浑身血液凝固——这竟是当年封印荧惑星的主祭坛,而女尸脚踝处的刺青,正是开启祭坛的钥匙。
暴雨倾盆的午夜,温念跪在祭坛中央。迟深被七根星砂凝成的锁链钉在青铜柱上,胸口插着那柄陨铁匕首:"夫人动手吧。"他笑着咳出血沫,"用我的心头血浇灌祭坛,就能终结..."
"闭嘴!"温念割开手腕,血顺着祭坛纹路流淌,"你说过要与我做寻常夫妻..."她突然被拽进冰冷的怀抱,迟深不知何时挣脱锁链,徒手挖出自己仍在跳动的心脏:"那就请夫人...亲手为我们缔结血契。"
心脏在祭坛中央炸裂成星尘时,整个扬州城地动山摇。温念在强光中看见三个身影——年少时的迟深在战场上剜心取骨,母亲将星胎放入玉棺,而自己正将匕首刺入眼前人的胸膛。
当一切归于平静,胭脂铺后院多了对寻常夫妻。男子每日为妻子画眉时,总要抚过她心口淡粉疤痕:"夫人可后悔?"女子反手将螺子黛点在他眼尾:"悔教夫君识得星图。"檐下金丝楠木棺材沐浴着阳光,里头铺满他们这些年收集的星砂。
东南盐商的新船队再次抵达时,老板娘正教孩童们辨认星象。有客问及当年传奇,她笑着指向天际:"瞧见那对双星了吗?"银河之上,朱雀双星依偎着划过夜空,在人间投下缠绵光影。
女童踮脚够着案上星图,指尖划过紫微垣时,琉璃灯突然爆出青焰。温念疾步上前将她护在身后,灯芯灰烬竟凝成个"危"字。"星砂示警。"迟深捻起灰烬,袖中银链缠住温婉手腕,"这孩子近日可曾接触过..."
话未说完,学堂梁柱发出裂响。温念抱起女童旋身避开的刹那,房梁轰然砸落,碎木中赫然嵌着枚刻盐帮图腾的铜钉。迟深踢开瓦砾,拾起半截烧焦的引星幡:"林氏的余孽倒是长情。"
温婉突然呕出黑血,腕间浮现青鳞纹路:"他们给孩子下了同命蛊..."话音未落,女童脖颈爬出条血红蜈蚣。迟深银链刚触及虫身,窗外飞来支骨笛,笛声催动蛊虫发狂般钻向女
温念割破掌心,以血为墨在女童后背画起星图。血珠触及肌肤竟燃起幽蓝火焰,将蛊虫逼至左手小指。"忍着。"迟深咬断银链缠住女童手腕,匕首寒光闪过,带蛊的断指坠入铜盆。
女童的哭声化作星砂四散,温婉突然癫狂大笑:"迟世子可知,这孩子真正的生辰..."她七窍涌出黑雾,身形暴涨成怪物。迟深揽过温念急退,甩出的朱雀玉簪钉入怪物眉心。
玉簪突然浮现八十万水师虚影,将黑雾吞噬殆尽。烟尘散去后,地上只剩滩腥臭血水,和半块刻着"林"字的玉珏。女童腕间伤口渗出星砂,凝成枚小巧虎符。
三日后,漕帮总舵送来鎏金请柬。迟深把玩着请柬上缀的鲛人泪,看温念为女童梳双丫髻:"夫人真要去赴这鸿门宴?"
"东南十六州漕运图换了七位帮主。"温念将陨铁匕首藏入女童襦裙,"这位新任帮主,倒是与夫君旧识。"她指尖拂过请柬边缘的暗纹,正是当年盐商林氏的家徽。
宴席设在画舫,女童抱着布老虎穿梭席间。当《折柳曲》响起时,她突然指着抚琴歌姬:"爹爹!"琴弦应声而断,歌姬面皮剥落,露出温婉烧毁的半张脸。
迟深银链击碎酒盏,琼浆化作火雨倾泻。温念掀翻桌案护住女童,袖中星砂凝成朱雀直扑主座。珠帘后伸出只覆满青鳞的手,轻易捏碎朱雀:"温姑娘别来无恙?"
鳞爪主人掀帘而出,竟是当年沉江的盐商林崇明。他心口嵌着温念的星骨,冷笑道:"多亏世子的心头血,助林某参透长生秘法。"抬手间,画舫化作森森白骨,江面浮起无数贴符陶罐。
女童突然挣脱温念怀抱,跑向林崇明:"爹爹抱!"温念瞳孔骤缩——女童襦裙下伸出骨尾,将林崇明缠成茧蛹。星砂从她眼耳口鼻涌出,凝成当年皇陵壁画上的三雀绕日图。
"三星归位。"迟深揽住颤抖的温念,银链没入自己心口,"夫人可还记得,为夫说过要逆天改命..."他挖出跳动的心脏按进星图,江面骤然升起青铜祭坛。女童化作流光没入温念腹间,林崇明的惨叫声中,八十万水师魂灵破浪而出。
晨曦再现时,江面只余艘乌篷船。温念伏在迟深渐冷的胸前,握着半枚虎符轻笑:"夫君这局,从十年前的棺材便开始布了..."她将虎符按入自己心口,星砂重塑的血肉中,传来两个心跳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