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夜鸾鸣

青鸾灯影铺就的山道上，七十二名童女手持引魂铃开道。长公主的鸾轿四角悬着青铜编钟，每行九步便有一声清越钟鸣。我认出这是前朝祭祀用的"九韶乐"，当年镇远大将军凯旋时，先帝曾用此礼相迎。

"二十年不见，皇兄的九龙辇愈发气派了。"李云容的鎏金护甲轻叩轿窗，惊起轿顶栖着的青鸾鸟。那鸟儿羽翼泛着金属冷光，竟是失传已久的机关术所制！当青鸾展翅掠过庆帝冕旒时，突然吐出枚带血玉珏，正是当年北疆质子贴身之物。

素衣女官展开的缂丝诏书足有十丈，末尾盖着的却是传国玉玺与凤印双章。"先帝遗诏在此！"长公主指尖划过"承天效法"四字，朱砂中混着的金粉突然游动成螭龙纹，"庆历三年七月初七夜，太子李承明以鹤顶红弑母夺位，着废为庶人！"

庆帝的冕旒珠串突然迸裂，玉珠坠地化作齑粉："好个贞静贤淑的云容！当年你与悬空寺首座私通..."话音未落，长公主怀中骨灰坛轰然炸裂，金色蛊虫如烟尘升腾："皇兄可认得这些噬心蛊？你命人在本宫药膳里下的，如今都养成金蚕王了！"

紫檀棋谱飘落时，范闲的软剑突然自鸣不止。谱上残局竟是用人血绘制，每颗棋子都对应着琅琊阁的星位。"当年叶轻眉在此摆下璇玑局，"长公主的护甲划过棋谱，"赌的是李氏江山百年气运。"她忽然扯断我腰间螭纹玉，玉珏嵌入青鸾灯阵眼时，地底传来机括轰鸣。

璇玑洞中三十六尊铜人身着前朝战甲，手中陌刀刻着镇远军徽记。当长公主的血滴入洞中石盘时，铜人眼中突然燃起青焰，为首的将军铜像竟缓缓摘下玄铁面具——面具下赫然是李云峥的遗容！

"云峥..."长公主抚摸着铜人战甲上的箭痕，那处伤口与她心口旧疤如出一辙。我们这才惊觉，她广袖下的手臂布满细密针孔——竟是二十年如一日地以自身精血喂养铜人！

庆帝的影卫趁机偷袭，却被铜人阵绞成血雾。范闲的软剑突然脱手，剑身浮现出暗红纹路——与铜人佩剑上的"破军"铭文同源。"原来如此！"他猛然扯开衣襟，心口北斗纹竟与铜人阵产生共鸣，"这剑骨是..."

"是你母亲从镇远军遗孤体内抽出的！"长公主突然咳出黑血，染红了铜人战靴，"叶轻眉为保庆帝江山，将云峥的剑骨植入你体内，却不知这剑骨需饮李氏皇血方能苏醒！"

朝阳染红云海时，长公主的白发在风中散作飞雪。她手中的凤泣刃突然暴涨三尺青芒："皇兄可知，这刃要饮尽持刃者心头血，方显神威？"短刃刺入心口的刹那，三百铜人齐声长啸，声震九霄。

我们跌落山崖时，望见长公主的尸身在青焰中化作火凤。李承平却逆着人流冲向骸骨墙，撕开衣襟露出心口剑痕——那伤痕竟与铜人将军的致命伤完全吻合！"北疆儿郎！"他高举虎符，"今日随少将军踏平这腌臜朝堂！"

琅琊阁轰然崩塌，尘烟中升起九百盏孔明灯。每盏灯下悬着血书，皆是当年阵亡将士的遗言。范闲的软剑突然脱手飞向火凤，剑身浮现出整部《破军心法》，而最后一页赫然写着："剑骨醒，山河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