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上元夜

景和三年正月十四，司天监密室

窦世枢指尖的鹤嘴刀挑开蜡封时，一缕猩红蛊虫顺着信笺爬出。北戎文字在烛火下扭曲如蛇："拓跋铁骑已抵雁门，公主项上人头值万金。"他轻笑一声，将密信凑近灯焰，看火舌舔舐过"淑德长公主"的朱砂印。

"窦相好雅兴。"赵徽柔的声音自暗门传来，玄色斗篷上还沾着朱雀大街的雪粒子："拿本宫的命给新帝作投名状？"

窦世枢反手将蛊虫按进香炉，青烟腾起间露出腕间狰狞疤痕——正是当年观星台火海里为她挡下横梁的灼伤："殿下不也带着金鳞卫围了窦府？"他忽然掀开紫檀木匣，十二枚血淋淋的指骨整齐排列："您派来的暗探，臣养在缸里七日才断气。"

赵徽柔瞳孔骤缩。第三根指骨上套着的翡翠扳指，分明是上月赐给掌事太监福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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戌时的更鼓漫过皇城时，两人正在对弈。

窦世枢执黑子落定天元："陛下昨日问臣，长公主府私藏的五千具铁甲作何用。"白玉棋子叩出清脆声响，"臣答说或是给面首们打马球玩的。"

"不如说给你窦家军备着清君侧。"赵徽柔白子直逼黑龙七寸，腕间镂金镯突然射出银针。窦世枢偏头躲过，针尖没入墙面露出半截密函——正是三日前失踪的北境粮草调度图。

烛火哔剥炸响。窦世枢忽然握住她欲收的手，拇指摩挲着虎口旧疤："当年暗河里，殿下这双手紧紧搂着臣的脖子。"他俯身舔去她唇畔酒渍，"如今却要拿暴雨梨花针对准臣的心口？"

"因这里跳动的早不是人心。"赵徽柔扯开他绛紫官袍，心口处盘踞的蛊虫凸起狰狞如活物："噬心蛊发作的滋味可妙？每月十五需饮皇室血脉压制的痛楚......"她突然咬破舌尖，混着血吻上去，"本宫的血甜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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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夜骤雨倾盆，金鳞卫撞开密室门的刹那，只看到满地碎玉。

窦世枢的象牙笏板断成三截，赵徽柔的鸾凤佩摔在龙涎香灰里。窗棂上溅着几滴黑血，混着雨水晕成诡异的曼陀罗花纹。

"搜！"统领挥剑劈开屏风，"禁军布防图定在......"

"在本宫怀中。"赵徽柔自梁上跃下，素白中衣浸透鲜血。她当着众人面扯开衣襟，羊皮图纸贴着心口皮肤："想要？"染毒的指甲划过窦世枢喉结，"拿窦相的头颅来换。"

突然箭雨破窗而入。窦世枢旋身将人压在地面，三棱箭镞擦过他后颈钉入砖缝。赵徽柔在血腥气中嗅到熟悉的沉水香——是他惯用的迷魂散味道。

"你......"眩晕袭来前的最后画面，是窦世枢撕开她衣襟取走布防图，将冰凉的玉簪插回她散乱的发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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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十五寅时三刻，诏狱水牢。

赵徽柔在剧痛中醒来。玄铁锁链穿透琵琶骨，血水顺着石槽流入池中，引来成群嗜血银鱼。脚步声自甬道尽头响起时，她望着水中倒影嗤笑："窦相踩着本宫的血上位，可还痛快？"

窦世枢挥手屏退狱卒，蟒纹官服下摆浸在血泊里："殿下可知这池水的妙处？"他指尖掠过她溃烂的伤口，"混着曼陀罗汁与孔雀胆，能让长公主这样的高手也提不起内力。"

赵徽柔突然啐出血沫："就像你当年在沉水香里掺噬心蛊？"

"是殿下先喂臣饮鸩酒。"窦世枢掐住她下巴，将药丸塞进她齿间："解药每月一颗，臣会亲自来送。"他突然咬破她耳垂，"毕竟您得活着看臣黄袍加身。"

铁门轰然关闭时，赵徽柔吐出舌底药丸。蜡衣融开露出半枚玉扣——正是建昭十二年别院里赠他的那枚。扣身新刻的暗纹，分明是窦家死士的调兵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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卯时祭天鼓响，窦世枢正在太庙前焚香。

礼部尚书捧着先帝灵位颤声诵读祭文时，他突然割破掌心。血珠坠入青铜鼎的刹那，观礼人群里爆出惨叫——数百官员心口钻出血色蛊虫，正是北疆失踪的"赤练军"独门秘术。

"清君侧，正朝纲！"窦家军铁蹄踏碎汉白玉阶。窦世枢剑指太庙金匾，看着新帝被拖下龙椅："这些蛀虫体内噬心蛊，可都是陛下亲手赐的御酒。"

他转身望向诏狱方向，将沾血的玉簪插入发冠。朱雀门方向突然升起狼烟，那是赵徽柔用调兵符点燃的信号——五千死士正突袭北戎大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