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和五年春,江南梅坞
赵徽柔摘下斗笠时,檐角铜铃正撞碎一场细雨。青石板缝隙里钻出嫩黄野花,像极了窦世枢当年别院墙根的夕颜。她摩挲着腕间玉镯——这是用噬心蛊残骸熔铸的,内壁刻着洛水河道图。
"姑娘要的碧螺春。"茶博士奉上白瓷盏,袖口隐约露出金鳞卫刺青。赵徽柔吹开茶沫,望见水纹中浮现北戎文字:拓跋昭已抵金陵。
茶盏突然倾斜,碧色茶汤在案上汇成箭头,直指窗外乌篷船。船头老翁蓑衣下露出蟠龙纹剑柄,正是窦家死士的标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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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夜画舫,秦淮河雾锁重楼。
拓跋昭掀开珠帘时,赵徽柔正对镜描画远山眉。铜镜映出他腰间弯刀上的星象图,与碎玉纹路严丝合缝。
"可汗不怕本宫毒杀你?"她将玉簪插入云鬓,簪头红宝石渗出幽蓝暗芒。
拓跋昭突然割破掌心,将血滴入酒盏:"公主可知噬心蛊真正的宿主是谁?"血珠在杯中凝成双鱼纹,"当年太庙地宫,窦相换走的不是自己的命......"
画舫猛地倾斜。赵徽柔袖中金丝缠住拓跋昭咽喉时,窗外突然爆开烟花——正是建昭十二年上元夜,窦世枢为她特制的朱雀衔梅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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卯时三刻,梅坞旧宅。
赵徽柔推开积灰的樟木箱,建昭十二年的杏花帕裹着半枚虎符。帕上血迹早已褐变,却浮出银线绣的北境布防图。她将玉簪浸入晨露,簪身渐渐透出窦世枢的字迹:"拓跋昭心口三寸,刺之可破星阵。"
窗棂突然被劲风撞开。拓跋昭的弯刀劈碎妆奁,刀锋离她咽喉三寸时,赵徽柔反手将玉簪刺入他心口。宝石炸裂的瞬间,无数萤火虫般的金芒涌出,在空中拼成窦世枢的虚影。
"别来无恙啊,可汗。"虚影轻笑,"这星阵图用你的心头血画了三年,可还满意?"
拓跋昭轰然倒地,星象图自他后背剥离,化作玉簪上的新纹路。赵徽柔接住坠落的簪子,在断口处摸到凹凸刻痕——是窦世枢的字迹:"江南春好,速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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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雨落满姑苏城时,赵徽柔在虎丘塔顶点燃狼烟。
七路诸侯的旌旗自水天相接处涌来,为首女将银甲红缨,眉眼与她有七分相似。北戎使臣匍匐在地,呈上镌刻双凤纹的国玺:"拓跋昭暴毙,按约定,请双凰共治。"
赵徽柔将玉簪插入盟书,簪尾朱雀纹与女将的鸾鸟佩严丝合扣:"这天下,本宫与明雍长公主共掌。"
惊雷炸响,雨幕中浮现窦世枢的残影。他指尖虚点盟书,血咒自簪头蔓延,将两国疆域连成完整的太极图。女将忽然轻笑:"窦相这局棋,竟从建昭十二年病榻前便开始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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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降夜,窦家别院遗址。
赵徽柔将玉簪埋入紫藤老根下时,地底突然传来机括声响。石棺移开,露出满室冰晶——窦世枢的尸身完好如生,心口太极蛊纹泛着幽光。冰棺上刻着洛水河道图,每一道沟壑都是她的小字:愿逐月华流照君。
"你总说本宫是你的黄金囚笼。"她割破手腕让血浸透冰棺,"却不知自己才是画地为牢的那个。"
噬心蛊自她腕间苏醒,钻入窦世枢心口。冰层迸裂的刹那,二十年未落的杏花突然开满残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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杏花吹满头时,新朝史官在《双凰本纪》中写道:
"景和六年,淑德、明雍二圣临朝,开女子称帝之先河。
是夜姑苏异象,百年紫藤复荣,有双雀绕梁三日不去。
民间传言,见绯衣郎君执棋笑立花间,瞬息化入月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