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血的匕首在烛光下泛着幽蓝寒光,苗安素嗅到刀刃上熟悉的苦杏仁味——这是北狄宫廷惯用的鸠毒。前世宋墨就是用这种毒,让她在诏狱里疼了三天三夜才咽气。
"夫君这试探人的法子,倒是别致。"她指尖轻抚过刀柄螭纹,突然反手将匕首抵在宋翰心口。男人玄色劲衣渗出的血染红了她素白中衣,像雪地里绽开的红梅。
宋翰低笑时胸腔震动,刀刃又入肉半分:"夫人这手法,倒像是常做这种事。"他突然扣住她手腕往怀里带,染血的帛书擦过她耳垂:"不如说说,你如何识得龙鳞卫的密纹?"
苗安素被迫仰头,望进他深渊般的眸子。前世记忆如潮水翻涌,那个雨夜戴着青铜面具的人,往她掌心塞玉扳指时曾说:"螭纹倒转,可见真龙。"此刻帛书上的密纹走向,正与记忆中分毫不差。
"猜的。"她突然抬膝顶向男人腰腹,趁他吃痛松手时翻身滚到床角,"毕竟夫君这身血衣,可不像是洞房花烛该有的装扮。"
窗外传来三更梆子声。宋翰慢条斯理地撕开染血的衣袖,露出精壮小臂上狰狞的刀伤。苗安素瞳孔微缩——那道横贯肘部的疤痕,竟与前世她在诏狱受刑时见过的龙鳞卫统领一模一样。
"夫人聪慧。"他忽然将染血的帕子抛过来,"不妨再猜猜,为夫为何要娶你?"
苗安素接住帕子的手顿了顿。烛光下,素白绢帕上绣着的并蒂莲突然洇出血色,细看竟是双面异色绣——正面是莲花,反面却是滴血的匕首。
"因为妾身..."她故意将帕子按在宋翰伤口,满意地听到他倒抽冷气,"是苗家最好用的棋子。"
话音未落,妆奁暗格突然弹开。苗安素袖中银针疾射而出,却见宋翰两指夹住针尖,针尾刻着的"墨"字在烛火下清晰可见。那是前世她为杀宋墨准备的毒针。
"夫人这嫁妆,倒是别出心裁。"宋翰指尖银针转了个花,突然扎进自己肩头。苗安素还未来得及惊叫,就见他将毒血啐在喜烛上,火苗"嗤"地窜起三尺高。
青烟缭绕间,宋翰的脸忽明忽暗:"三个问题。第一,你为何提前知晓盐税账册在暗格?第二..."他扯开衣襟,心口处赫然有道陈年箭疤,"这道永昌十九年的旧伤,夫人可认得?"
苗安素盯着那道疤痕,耳边突然炸开前世狱卒的嗤笑:"当年北狄细作那一箭,可是冲着宋指挥使心口去的..."她踉跄后退,打翻了合卺酒。琥珀色的液体在青砖地上蜿蜒,渐渐汇成个模糊的"冤"字。
"第三。"宋翰突然逼近,带着血腥气的呼吸喷在她颈侧,"夫人梦中唤了二十三声'墨郎',却在我掀盖头时露出见鬼的表情——"他指尖抚上她颤抖的唇瓣,"你究竟,是谁?"
惊雷劈开夜空,苗安素在闪电中看清他眼底翻涌的金色暗纹。那是...皇室秘药"金瞳"的痕迹!前世新帝登基时,她曾见国师眼中闪过这般异象。
"夫君可曾听过..."她突然伸手扯开他衣襟,露出心口那道箭疤旁的朱砂痣,"借尸还魂?"
更漏声突然停滞。宋翰擒住她手腕的力道陡然加重,却在触及她腕间胎记时猛地松开。苗安素趁机将匕首抵上他咽喉:"永昌十九年冬,北狄细作潜入皇城司大牢,是你替我父亲挡下毒箭。"她指尖轻点那道疤,"当时你说...'苗公清正,不该枉死'。"
宋翰瞳孔骤缩。这个秘密本该随着苗公问斩永远埋葬,此刻从新妇口中说出,荒诞得像是志怪话本。
"第二道答案。"苗安素扯开自己衣领,露出锁骨下方一模一样的朱砂痣,"这是你我七岁时在护国寺落水,你为救我留下的牙印。"她笑得凄艳,"当年小和尚说这是三世孽缘的印记,如今看来...倒是应验了。"
窗外雨声渐急,宋翰突然闷笑出声。他伸手抚过那枚朱砂痣,眼底金色暗纹如熔岩流动:"那第三问..."
苗安素突然封住他的唇。血腥气在唇齿间蔓延,她尝到鸠毒特有的苦涩,却不管不顾地加深这个吻。前世咽气前未说出口的真相,此刻都化作灼热的喘息。
"因为..."她抵着他额头喘息,"我是从地狱爬回来,与你讨债的恶鬼。"
狂风撞开雕花窗,喜烛应声而灭。黑暗中,宋翰的嗓音浸着笑意:"巧了。"他指尖擦过她湿润的唇角,"为夫专收天下恶鬼。"
骤雨拍打窗棂声中,苗安素忽觉掌心被塞入冰凉的金属物件。借着闪电光亮,她看清是半枚螭纹虎符——这是调动北境十万大军的信物。
"明日回门。"宋翰替她系好衣带时,指尖若有似无地划过颈脉,"为夫陪你演场好戏。"
五更天时,苗安素盯着枕边熟睡的男人,轻轻展开染血的帛书。当"宋墨实为贵妃之子"几个字映入眼帘时,她突然想起前世那个暴雨夜,宋墨剑穗上挂着的,正是贵妃最爱的血玉髓。
晨光微熹时,前院突然传来喧哗。苗安素隔着窗棂望去,只见苗玉容一袭素衣跪在雨中,手中高举的状纸被雨水泡得发胀。
"求指挥使大人重审家父通敌案!"她凄厉的哭喊穿透雨幕,"妾身愿以死明志!"
苗安素攥紧了虎符。前世正是这场雨中陈情,让宋墨博得"大义灭亲"的美名。而今宋翰翻身将她揽入怀中,唇瓣擦过她耳尖:"夫人可知,猎手最忌心急?"
她望着苗玉容发间那支衔珠凤钗,突然笑得明媚:"夫君可曾见过...狗咬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