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穗上的血玉髓裂成蛛网状,宋墨脸上的血污被雨水冲出道道沟壑。苗安素盯着他左手缺失的小指——那是前世她为报复他负心,在新婚夜亲手斩下的。
"素素..."宋墨踉跄着举起断指的手,"我才是..."
破空声骤然响起,三支玄铁箭钉入他脚前青砖。宋翰揽着苗安素稳稳落地,剑锋在地上划出火星:"大哥这副模样,倒像是从十八层地狱爬出来的恶鬼。"
苗安素突然嗅到熟悉的沉水香混着血腥气。前世宋墨每次杀人后,总要在熏香里泡三个时辰。此刻他袖口翻卷,露出腕间狰狞的烧伤——那是永昌十九年北狄夜袭时留下的痕迹。
"二弟好手段。"宋墨突然撕开衣襟,心口处赫然是道愈合多年的箭疤,"当年你为夺指挥使之位,在我茶中下毒时,可曾想过会有今日?"
苗安素瞳孔骤缩。那道疤痕的位置与宋翰身上的一模一样,连细微的褶皱走向都如出一辙。她忽然想起棺椁中六指女尸,寒意顺着脊梁窜上后颈。
宋翰忽然低笑出声。他指尖抚过苗安素颈侧,激起一阵战栗:"夫人可还记得,我们七岁那年,在护国寺后山埋下的双生蛊?"
惊雷炸响的刹那,苗安素腕间胎记突然灼痛。她看见自己与宋翰的鲜血滴入陶罐,两条赤红蛊虫纠缠着沉入酒中——那是她重生后始终想不起的记忆碎片。
"双生蛊同生共死。"宋翰剑尖挑起宋墨下巴,"大哥现在是不是觉得,心口像有千万只蚂蚁在啃噬?"
宋墨突然暴起,断指的手直取苗安素咽喉。腥风扑面间,苗安素袖中滑出毒针,却在触及他皮肤的瞬间被金芒弹开——宋墨心口浮现的螭纹,竟与宋翰的一模一样!
"小心!"宋翰旋身将她护在怀中,后背硬生生接下宋墨一掌。玄色锦袍裂开,露出脊背上盘踞的金色螭龙刺青。龙目处嵌着的血玉髓与剑穗交相辉映,在雨中泛起妖异红光。
苗安素指尖触及刺青,突然头痛欲裂。纷乱的记忆如潮水涌来:祭坛上她被绑在青铜柱上,宋翰跪在血泊中刻下刺青;地宫里千万盏长明灯映着双生棺椁;还有...宋墨举着滴血的匕首说"螭龙逆鳞者死"。
"素素想起来了吧?"宋墨突然扯下面皮,露出与宋翰别无二致的脸,"我们本就是双生烛龙,偏这蠢货非要逆天改命..."他指尖凝聚黑雾,"害你生生世世不得善终!"
苗安素突然呕出口黑血。血珠落地竟化作红莲,莲心燃着幽蓝火焰。宋翰瞳孔中的金纹骤然暴涨,背后螭龙刺青竟脱离皮肉,化作实体盘踞半空。
"夫人闭眼。"宋翰咬破舌尖,将血珠渡入她口中。腥甜弥漫间,苗安素看见自己掌心浮现血色螭纹,与宋翰背后的刺青首尾相接。
宋墨发出非人的嘶吼,周身黑雾凝成无数利刃:"当年我能剖你龙丹,如今照样能..."话音未落,螭龙突然张口吞下黑雾,金瞳射出光柱将他钉在废墟上。
苗安素突然挣脱宋翰怀抱,赤足踏过血泊。每走一步,腕间胎记就亮一分,待走到宋墨身前时,周身已笼罩在金光之中。
"永昌十九年冬,北狄细作夜袭皇城。"她指尖点在宋墨眉心,"你故意泄露父亲行踪,又假意替他挡箭博取信任。"金光渗入皮肤,"其实那一箭,本该射穿他的心脏。"
宋墨面容开始扭曲,皮肤下似有活物游走:"你怎会...啊!!!"
惨叫声中,他左眼突然爆裂,爬出条赤红蛊虫。苗安素捏碎蛊虫的刹那,无数记忆涌入脑海:宋墨如何在她饮食中下蛊,如何伪造父亲笔迹,又如何在她临盆时调换婴孩......
"这些债..."她扯下宋墨腰间玉佩,正是前世她亲手雕刻的螭龙佩,"该还了。"
玉佩碎成齑粉时,地底传来隆隆巨响。十八具青铜棺椁破土而出,棺盖上的镇魂咒泛起血光。苗安素忽然听见无数女子哭泣,她们都有着与她相似的面容,心口插着相同的凤钗。
宋翰从身后拥住她颤抖的身子,将螭纹虎符按在她掌心:"当年父皇用苗家女子血脉镇守龙脉,每一代守陵人都要献祭双生子..."他握住她持匕的手,"现在,该结束了。"
匕首刺入宋墨心口的瞬间,天地骤然变色。暴雨逆流而上,血云在空中凝成巨大的螭龙图腾。苗安素看见自己的倒影与历代守陵人重合,她们腕间的胎记连成璀璨星河。
"素素,醒醒!"
苗安素猛然睁眼,发现自己躺在喜房之中。龙凤喜烛才燃过半,合卺酒尚温。宋翰端着药碗坐在榻边,眼中金纹未褪:"你被梦魇住了。"
她突然扯开他衣襟——光滑的胸膛上哪有箭疤?可当她抚上心口,分明感受到螭纹在皮肤下游动。
"不是梦..."她攥紧锦被,"祠堂下的青铜棺椁..."
宋翰突然封住她的唇,药汁混着血腥气渡入口中。苗安素在眩晕间听见他说:"明日回门,为夫带你去见真正的龙脉。"
五更鼓响时,苗安素摸到枕下冰凉的青铜面具。内侧刻着的"永昌十九年冬"让她浑身发冷——这正是她重生那夜的日期。
晨光熹微中,马车碾过青石板路。苗安素掀开车帘,看见宋翰策马走在最前,朝阳为他镀上金边。有那么一瞬,他背后似乎盘踞着虚幻的龙影。
突然,一支响箭破空而来。宋翰挥剑斩断的瞬间,苗安素看见箭羽上系着的染血绢帕——那是她前世用来给婴孩绣肚兜的料子。
"夫人小心!"
马车突然倾覆,苗安素滚入宋翰怀中。四周涌出数十黑衣死士,他们额间都刺着滴血的螭纹。宋翰剑锋扫过地面激起火星:"终于来了。"
混战中,苗安素袖中毒针尽出。当最后一个死士倒下时,她忽然瞥见那人耳后的痣——与乳娘被毒瞎那夜,她在凶手身上看到的痣一模一样。
"是皇城司的人。"她扯下死士腰牌,"你身边有叛徒。"
宋翰突然将她按在树上,剑锋擦过耳际,斩断偷袭者的手臂:"夫人现在才发觉?"他呼吸喷在她颈侧,"为夫等你察觉,等了整整两世。"
苗安素正要反驳,忽然瞥见林间闪过戴青铜面具的身影。那人手中转着的玉扳指,与她重生那夜触及的一模一样。
"追!"
两人追至断崖时,面具人突然转身。苗安素看见他掀开面具的刹那,浑身血液几乎凝固——那张脸,竟与她和宋翰的容貌有七分相似!
"阿姐。"面具人开口是清越的少年音,"三百年了,你还要重蹈覆辙吗?"
山风卷起他袖袍,露出手腕上与她一模一样的胎记。苗安素头痛欲裂,恍惚间看见祭坛上少年被铁链贯穿琵琶骨,而高台上坐着的人...竟是她自己身着冕服的模样。
宋翰突然挥剑斩断面具人发带,银发如瀑散落:"国师大人装神弄鬼的毛病,还是没改。"
"陛下此言差矣。"银发少年轻笑,"当初是您亲手将长姐送上祭坛,如今倒心疼了?"
苗安素突然记起棺椁中那些与自己容貌相同的女子。她们不是守陵人,而是...历代转生的祭品!
"素素,别听他的!"宋翰眼中金纹几乎燃烧,"他在用摄魂术..."
银发少年突然掷出玉扳指。苗安素本能地接住,扳指内壁的螭纹突然活过来,顺着指尖爬上手臂。剧痛中,她看见三百年前的画面:宋翰身着龙袍将匕首刺入她心脏,血溅在祭坛螭龙雕像上。
"这次,你会怎么选?"少年声音如蛊,"我的...长公主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