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鳞劫

雷光劈开地宫的刹那，宋翰背后的螭龙刺青脱体而出。苗安素看见龙鳞片片倒竖，金瞳中映出自己白发如雪的模样——这是天罚降临的征兆。

"抱紧我！"宋翰扯断颈间血玉髓掷向半空。玉髓炸裂成齑粉，凝成血色结界将两人笼罩。苗安素嗅到他身上浓重的血腥气，这才发现他后背早已血肉模糊。

"你早就知道..."她指尖抚过结界上的裂痕，"逆鳞现世会引动九重雷劫？"

宋翰笑着咳出血沫，将螭纹虎符塞进她掌心："夫人可还记得，那年护国寺桃树下..."惊雷吞没他的话音，第一道天劫轰然劈下。

苗安素在刺目白光中看见幻象：十五岁的宋翰跪在桃树下，僧袍染血，怀里抱着具心口插着凤钗的女尸。那具尸体...竟是她及笄时的模样！

"原来那时你就..."她突然握住宋翰结印的手，"这雷劫我来扛！"

螭龙突然发出震天咆哮。苗安素的白发无风自动，眉心莲印渗出金血。她咬破舌尖在虚空画符，血咒成型的瞬间，十八具青铜棺椁破土而出，将雷光尽数吸入。

"夫人疯了？！"宋翰徒手抓住劈向她的第二道天雷，"这些棺椁连着你的本命魂！"

"所以才是最好的引雷针啊。"苗安素笑着擦去唇边血迹，指尖轻点棺盖。每具棺椁中浮起缕青烟，化作与她容貌相同的女子，"三百年前我能以魂饲龙，如今照样能用这些残魂..."

青烟凝聚成剑，她挥剑斩向苍穹："破你这天道！"

九重雷云竟被生生劈开道裂缝。月光倾泻而下的刹那，地宫废墟中传来婴儿啼哭。苗安素浑身剧震——这哭声与她前世临死前听到的一模一样！

"素素！别过去！"宋翰的警告晚了一步。苗安素循着哭声奔到残垣处，看见襁褓中的婴孩眉间缀着朱砂痣，正冲她咯咯直笑。

"这是...我们的孩子？"她颤抖着伸手，却在触及襁褓的瞬间被黑雾缠住手腕。婴孩突然裂开血盆大口，利齿咬向她咽喉。

金铁交鸣声炸响。宋翰的剑贯穿婴孩心口，流出的却是腐臭黑血："噬魂儡！国师竟然炼这等邪物！"

苗安素盯着地上蠕动的黑血，突然头痛欲裂。破碎的记忆中，她看见自己隆起的腹部被剖开，取出的胎儿浑身长满鳞片——那才是她真正的孩子！

"他在哪..."她突然抓住宋翰衣襟，"我们的孩子在哪？！"

宋翰眼中金纹明灭不定。他剑尖挑起地上黑血画符，血符燃起幽蓝火焰："夫人当真要看？"

火焰中浮现冰棺，棺中婴孩浑身覆满金鳞，心口插着支衔珠凤钗。苗安素认出那是自己前世咽气前戴着的首饰，钗尾刻着的"容"字正在渗血。

"苗玉容！"她徒手捏碎火焰幻象，"我要将她挫骨扬灰！"

地底突然传来隆隆巨响。无数蛊虫托着苗玉容残破的身躯浮出地面，她腐烂的半张脸露出诡笑："好妹妹，你可知当年为何偏偏选你祭龙脉？"

蛊虫组成的人形突然炸开，露出里面裹着的青铜鼎。鼎身刻满交缠的男女，仔细看去，竟是苗安素与宋翰历代转世的模样！

"因为你是苗家千年难遇的纯阴之体..."苗玉容的声音从鼎中传出，"最适合养这阴阳合欢蛊！"

苗安素突然呕出口黑血，血中蠕动着细小的金虫。她感觉丹田处腾起邪火，眼前浮现香艳幻境：宋翰将她压在祭坛上，指尖划过她脊背的螭纹...

"闭气！"宋翰割破手腕将血喂入她口中，"这是子母蛊，你方才吸入的是子蛊！"

血腥味在口中漫开，苗安素看见自己腕间浮现青黑血管。她突然扯开宋翰衣襟，在他惊愕的目光中咬住心口："那便让母蛊...归位吧。"

剧痛让宋翰闷哼出声。他后背螭龙刺青突然活过来，龙尾缠住苗安素腰肢，龙首咬住她后颈。两人周身泛起红光，青铜鼎发出刺耳悲鸣。

"不可能！"苗玉容尖叫着从鼎中跌出，"阴阳蛊应该..."

"应该让中蛊者沉沦欲海，精血尽枯？"苗安素舔去唇边金血，"可惜你忘了..."她指尖抚过宋翰心口的齿痕，"螭龙魂最克阴邪之物。"

蛊虫组成的躯体突然自燃。苗玉容在火中挣扎嘶吼："你以为赢了？这地宫下面...啊！！！"

宋翰的剑贯穿她眉心："聒噪。"

地宫彻底坍塌的瞬间，苗安素看见青铜鼎中升起道金光。待尘埃落定，废墟上竟出现座白玉祭坛，坛中供着的不是神像，而是尊与她容貌相同的玉雕。

"这是..."她抚过玉雕腕间的胎记，"我的真身？"

宋翰突然跪下，双手捧出枚螭纹玉佩："三百年前，长公主殿下将半数神魂封于此玉，命臣守护至轮回终结。"他眼中金纹褪尽，露出原本漆黑的眸子，"如今劫数已满，请殿下...归位。"

记忆如洪流冲破封印。苗安素看见自己身着战甲立于城楼，脚下是万千将士尸骸；看见银发国师捧着星盘说"逆天改命必遭反噬"；最后...看见自己将玉佩按进宋翰心口："待你眼中金纹尽褪之时，便是本宫归来之日。"

"原来你眼中的金纹..."她指尖颤抖着抚上他眉眼，"是替我承受反噬的印记？"

宋翰笑着咳出血块："臣说过，专收天下恶鬼。"他突然握住她持剑的手刺向玉雕，"该结束了。"

玉雕碎裂的刹那，天地骤然寂静。苗安素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三百年前被封存的灵力汹涌而入。她看见宋翰在强光中逐渐透明，背后螭龙刺青片片剥落。

"以魂为祭，换尔重生..."宋翰最后的声音散在风中，"臣...幸不辱命..."

"不！！！"

苗安素徒劳地抓向光点，却只握住把染血的螭纹匕首。地上残留的血迹组成星图，指引向北方天际——那是北狄皇城的方向。

暴雪突至，掩埋了所有痕迹。苗安素在雪地上刻下最后一个符咒时，听见身后传来熟悉的轻笑："夫人这模样，倒像是被遗弃的小兽。"

玄色大氅拂过雪地，宋翰好整以暇地倚在枯树下，手中转着的正是那枚螭纹虎符。月光照亮他完好无损的胸膛，唯有眼角多出道细疤。

"你..."苗安素瞳孔骤缩，"不是魂飞魄散..."

宋翰突然逼近，温热的呼吸喷在她耳后："夫人莫不是忘了..."他指尖点上她心口，"双生蛊同生共死。"

雪地突然塌陷，两人坠入温泉之中。苗安素浮出水面时，正对上宋翰戏谑的眼："为夫陪夫人演了这么久的戏，该讨些赏了。"

水面倒映出漫天星斗，其中两颗忽明忽暗。苗安素突然想起国师说过的话："帝星伴生，双烛照夜..."她望着宋翰眼中的星芒，突然笑出泪来。

"宋子砚..."她唤出他三百年前的表字，"你这欺君罔上的毛病，当真改不了了。"

温泉突然沸腾。宋翰将人抵在池边，咬着她耳垂低语："臣的陛下..."他指尖划过她脊背螭纹，"三百年了，该清算这笔风流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