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玺熔成的赤金流浆在祭天鼎中沸腾,映得苏眠半边脸如修罗。朱佑晟的断指在她掌心轻颤,血珠顺着龙椅雕纹渗入地缝,竟催生出妖异的紫鳞花。苗安素割开辽王嫡子的喉管取血时,忽然瞥见花蕊中蜷缩的蛊虫——与当年宋翰喂她喝的堕胎药里浮游之物一模一样。
“他活不过今夜了。”苗安素将血浇在紫鳞花上,花瓣霎时化作灰烬,“蛊虫在啃他心脉,比万皇后那碗杏仁酪毒十倍。”
苏眠扯下朱佑晟的螭纹玉佩,按进自己心口同样的位置。荧蛊感应到双重血气,从二人伤口钻出交缠成线,缝合处竟浮现承平二十三年太液池的冰裂纹。她想起少年太子曾说:“若有一日你我血肉相融,便把这冰裂纹雕成合欢花。”
(子夜)
地宫寒玉床上,朱佑晟的睫毛凝满霜。苏眠将前朝玉玺残片碾成粉,混着苗安素剖出的胎儿心头血喂他。血碗边缘映出她鬓角第一根白发,恍如当年朱佑晟为试药吞蛊后,在铜镜里看见自己泛青的指尖。
“吞下去。”她捏开他下颌,却触到齿间半枚玉佩。那是辽王嫡子死前塞入的,刻着万皇后与辽王的盟誓。朱佑晟忽然睁眼,荧蛊从瞳孔涌出,在虚空拼出“弑君”二字——正是她袖口忍冬纹遇血显形的咒语。
苗安素踢翻血碗:“你早知玉玺是假的?”
地宫烛火骤然全灭,岩壁渗出辽地巫医的招魂烟。朱佑晟暴起掐住苏眠脖颈,力道却卸在她锁骨旧疤:“阿眠…杀了我…”他喉间挤出的话裹着荧蛊,每一字都剜心,“真玉玺在…在…”
苏眠反手将毒针刺入他颈侧天鼎穴,那是承平二十七年他教她的杀招:“殿下忘了吗?东宫的人,咽气前也要说漂亮话。”
蛊潮轰然炸裂的刹那,地宫暗门洞开。万皇后腐烂的半张脸探入火光,手中竟捧着真正的传国玉玺——玺底沾着朱佑晟生母的骨灰。二十年前冷宫那场大火,正是她握着万贵妃的手,将难产的太子妃活活烧成灰烬。
“晟儿,你父皇的罪己诏可刻好了?”万皇后指尖抚过玉玺蟠龙纹,龙睛突然迸出毒针。苏眠旋身挡在朱佑晟身前,毒针没入她当年落水的旧伤,寒毒遇毒霎时凝成冰棱。
朱佑晟的嘶吼震落岩壁荧蛊,他徒手掰断龙椅扶手,露出里面暗藏的先帝密诏。泛黄的绢帛上,“传位于辽王”五字被血渍晕染,正是他十二岁那年偷换的假诏——真诏上本该是他生母的名讳。
“孤早该烧了这玩意!”他将密诏掷入火盆,火焰窜起时竟显出苏眠的小像。那是他及冠那夜偷画的,藏在密诏夹层整整十年。
万皇后癫笑着将玉玺砸向苏眠:“你可知他为何不敢有子嗣?因他生母一族有疯病!他终会掐死你,就像先帝掐死我儿…”
玉玺擦过苏眠额角,血溅在朱佑晟唇间。他突然安静下来,荧蛊从七窍退回心脉,仿佛又成了太液池里那个攥着她披帛的少年:“阿眠,给我雕朵忍冬吧…”
苏眠的银簪刺入他心口时,苗安素正斩下万皇后残臂。荧蛊顺着簪尖游走,在朱佑晟胸膛绽开带血的忍冬纹。最后一瓣成形时,地宫深处传来冰裂声——真正的传国玉玺从寒玉床底浮出,玺身缠着苏眠当年坠冰窟时的鹅黄披帛。
“原来你早就…”苏眠攥紧披帛残片,上面还有她绣歪的忍冬纹。
朱佑晟抚过她白发轻笑:“孤的江山…咳咳…从来只容得下一株忍冬…”
(五更)
祭天台下的蛊虫尸骸被朔风卷成漩涡,苏眠扶着朱佑晟踏上最后一级台阶。苗安素将万皇后残躯钉在盘龙柱上,血顺着柱身流入地脉——这是当年辽王炼蛊的邪阵,如今却成了镇国大阵的阵眼。
朱佑晟蘸血在苏眠眉心画咒,指尖比大婚夜更凉:“以毒攻毒的法子…咳咳…孤从初见那日就想好了…”
朝阳刺破云层时,传国玉玺沉入祭天鼎。苏眠看着朱佑晟的白发在风中寸寸成灰,忽然咬破舌尖吻上他冰凉的唇。血咒在二人唇齿间流转,荧蛊从地脉涌出裹住他们身躯,在霞光中凝成巨大的茧。
苗安素割开手腕浇灌血阵,忽然轻笑:“原来最毒的蛊,是你们这对疯子…”
茧壳破裂的刹那,新帝登基的号角响彻九重宫阙。史官提笔写下“昭元帝后,以身为祭,镇国百年”,却不知那茧中空无一人——唯有一对螭纹玉佩悬于阵眼,玉佩下压着半块霜糖,糖衣上歪歪扭扭绣着:“朱佑晟与苏眠,死生同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