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房红灯突然闪烁起来,苏沫的影子在墙上扭曲成巨大的蜘蛛。我捏着刚显影的照片后退半步,女尸的太阳穴位置赫然浮现第二层红圈,而在重叠的光环中心,一个模糊的男性侧脸正在显影液中渐渐清晰——那是我在失踪者档案里见过无数次的面容。
显影盘突然沸腾起来,药水飞溅在围裙上灼出焦黑的孔洞。照片里的男人嘴角正在开裂,暗红色液体从相纸边缘汩汩涌出。苏警官的配枪顶在我后腰时,暗房门被重重撞开,两个警员举着枪的手在红光中颤抖。女尸解剖台上的监控录像正在他们身后循环播放——画面里我独自站在停尸间,对着空无一物的解剖台按下快门。
"林先生,请解释下为什么所有死者最后出现的地点,都有你的拍摄轨迹?"苏警官的声音突然变得遥远,暗房的红灯开始频闪。我低头看向胸前的玉观音,发现它不知何时变成了血红色,那些暗褐色的汗渍正在玉面凝结成细小的文字——是小浅的笔迹:"哥哥,快逃"。
整面墙的照片突然同时渗出鲜血,所有红圈标记开始顺时针旋转。在苏警官的惊呼声中,禄莱相机的取景框自动翻转,我看见自己左眼的位置浮现出第三层红圈。女尸的尖笑从显影液深处传来时,暗房的排气扇突然疯狂转动,数以百计的玫瑰花瓣裹着福尔马林的气味从通风口倾泻而下。
暗房里的霉味突然变得粘稠,像是有人把陈年的血痂溶进了空气。红色安全灯在苏沫身后投下蛛网状的阴影,她耳后碎发间的红圈正在随着换气扇的嗡鸣明灭,像极了五年前暗房监视器上跳动的红色光点——那天小浅失踪前,监控画面最后定格在她摆弄禄莱相机的背影,后颈处也浮着同样的血色光晕。
"林先生知道暗网上的都市传说吗?"苏沫的指尖划过工作台上的显影罐,不锈钢表面倒映出她锁骨下方诡异的淤青。我盯着显影盘里正在扭曲的全家福,父亲额角的弹孔在药水里泛着新鲜的猩红。五年前的暴雨夜,法医出具的报告分明写着太阳穴中弹的自杀判定,但此刻在双重曝光的相纸上,父亲僵直的手指正指向镜头外的某个位置。
玻璃瓶突然炸裂的脆响让药水溅上防尘帘,定影液顺着桌沿滴落在水泥地面,蚀出的蜂窝状坑洞里突然冒出细小的气泡。我抓起还在渗血的相纸后退,后背撞到冷藏柜时震落了几卷过期胶片。苏沫警服第二颗纽扣的位置正在渗出红圈,那圈血色纹路和三天前文化公园抓拍的姑娘后脑勺的光晕完美重叠。
"苏警官,麻烦解开袖扣。"我举起禄莱相机的动作扯动了缠在腕间的胶片,那些曝光的画面在暗红光线里闪过:滨江路变形的护栏、天台边缘的运动鞋、还有此刻解剖台上盛开的蓝玫瑰。
她的手指在银质袖扣上停顿了五秒,这个时长恰好是禄莱相机反光板升起的时间。当藏青色制服滑落肩头时,我们同时看到了那个烙印在锁骨下方的数字——1937.7.7。烫伤疤痕组成的数字边缘正在渗血,像老式暗房计时器漏液的痕迹。
暗房灯泡突然爆裂的瞬间,我听见胶卷快速过卷的机械声。应急灯亮起时,苏沫耳后的红圈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她瞳孔里浮动的银色光点,像是老式相机测距仪上的裂像。我西装内袋的全家福突然发烫,隔着衬衣都能感觉到相纸背面正在凸起某种纹路。
"别动!"苏沫突然拽着我扑向墙角,一支德国制Elmar 50mm镜头擦着后脑勺钉入砖墙。碎裂的镜片里,女尸空洞的左眼正在渗出淡蓝色液体,那些液体在地面汇聚成我无比熟悉的路线——正是小浅失踪那天穿着雨靴踩出的水渍轨迹。
我们身后那卷本该空白的120胶片自行垂落,显影出的画面是民国二十六年南京路的"浮生照相馆"。褪色的橱窗里,数十个玻璃眼球正在跟着我们的动作同步转动,当我的视线扫过第三个眼球时,里面突然映出小浅踮脚够相机的背影。
"这是富士2016年停产的电影卷。"苏沫用镊子夹起突然出现在工作台上的照片,不锈钢尖端在安全灯下折射出菱形的光斑,"但你看背景里的液晶屏..."她的声音戛然而止,我们同时看清了玻璃橱窗反光中的日期——2023/10/17 23:47,那分明是三天后的午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