禄莱相机的自拍齿轮突然开始自动旋转,发条装置的咔嗒声与暗房深处的呜咽形成诡异的和声。取景器里我的太阳穴位置浮现出三重红圈,最外层的光晕正在以每分钟两厘米的速度向中心收缩。当焦距环自动转到3.5英尺时,我闻到了五年前生日蛋糕上的蜡烛气息。
"哥,快把镜头对准..."小浅的呼唤被苏沫砸碎自拍镜的声响截断。飞溅的玻璃渣中,半张泛黄的当票从镜框夹层飘落。我接住的瞬间,羊皮纸上的朱砂突然活过来般游走重组,最终凝固成父亲的手写体:【抵押三百魂灵,换三十年阳寿,此约于民国二十六年七月初七立】
暴雨砸在暗房气窗上的声音忽然变得规律,水滴在铁皮上敲击出的长短节奏,正是当年父亲教我的摩斯密码。当我用显影夹敲击水管回应"收到"时,通风口突然坠下个裹着胶片的铁盒。暗红色锈迹斑斑的盒盖上,禄莱相机标志性的双镜头图案正在渗出淡黄色组织液。
"退后!"苏沫用警棍挑开铁盒的动作标准得像个排爆专家。最新冲印的照片滑落时,显影液突然沸腾,咕嘟作响的气泡里浮出女尸左眼眶那朵蓝玫瑰的刺青图案。小浅穿着失踪时的草莓睡衣,正从某个摆满玻璃眼球的陈列柜里向外伸手,她瞳孔里倒映的画面让我浑身血液凝固——那是此刻的我正在调整禄莱相机快门速度的侧影,而取景器里苏沫的后颈正浮现第四层红圈。
暗房深处传来暗盒弹开的清脆声响,三十七张未显影的底片像扑克牌般在空中展开。每张胶片上都隐约可见穿着不同年代服饰的"我",从长衫马褂到中山装,最后定格在我此刻的深灰色西装。当这些透明胶片重叠时,苏沫突然发出痛苦的闷哼——她锁骨下的数字正在渗血,1937.7.7的疤痕里钻出细小的玫瑰刺。
"契约第七条!"我抓起工作台下锈蚀的底片盒,指尖被暗藏的银针刺破的血珠滴在羊皮纸上。原本空白的典当物栏突然浮现父亲的字迹:【叁佰魂灵已尽数收讫,当期届满,典当人需以目击者双目为引...】后面的文字被突然漫起的血水淹没,整个暗房的地面开始渗出淡蓝色液体,水面上漂浮的玫瑰花瓣正拼凑出小浅最后的笑脸。
禄莱相机的快门突然不受控地连续开合,镁光灯每一次爆闪都映出不同的恐怖画面:父亲在暗房上吊的瞬间、小浅被拖进古董相机的镜头、苏沫警服下蔓延的玫瑰刺青...当第十二次闪光熄灭时,我们听见暗门传来齿轮转动的声响,那台本该躺在证物室的禄莱双反相机,此刻正悬浮在血水之上,取景器里旋转的红圈已经收缩成针尖大小。
苏沫突然夺过我手中的底片盒砸向相机,金属碰撞的火星点燃了漫溢的显影液。在冲天而起的蓝焰中,我们看见三百个透明人影从燃烧的胶片里挣脱,他们空洞的眼眶全部朝向同一个方向——气窗外暴雨倾盆的夜空,此刻正浮现出父亲举着勃朗宁手枪的剪影,枪口飘出的硝烟在雨中勾勒出小浅的鱼骨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