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

下一个伤兵的情况更糟。一支锈迹斑斑的铁箭斜插在他的腹部，箭头没入很深，周围的皮肉已经开始发黑，显然是箭上的铁锈引发了感染。他躺在草堆上，脸色惨白如纸，呼吸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只有偶尔从喉咙里溢出的呻吟，证明他还活着。

我蹲下身，仔细查看伤口。铁箭的位置很危险，离内脏太近，稍有不慎就可能造成二次伤害。旁边的杂役老者看着这情景，忍不住叹了口气，低声道：“桓医，这……怕是难了。”

我没应声，只是伸手摸了摸伤兵的额头，滚烫得吓人。又探了探他的脉搏，微弱而急促。时间不多了，必须尽快把箭取出来。

“拿烈酒来，还有布。”我沉声道。

杂役们连忙递过东西。我将烈酒倒在布上，小心翼翼地擦拭着伤口周围的皮肤，尽可能地消毒。然后，我深吸一口气，握住了露在外面的箭杆。

伤兵似乎感觉到了什么，猛地睁开眼睛，眼中充满了痛苦和恐惧，他想挣扎，却连动一下的力气都没有，只能发出微弱的呜咽。

“忍一忍，很快就好。”我轻声说道，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安抚。

说完，我不再犹豫，双手猛地用力，顺着箭头刺入的方向，快速而果断地将铁箭拔了出来！

“噗——”

一股带着恶臭的黑血喷涌而出，溅了我一身。伤兵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身体剧烈地抽搐了几下，便再也不动了，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草棚顶，没了声息。

周围的杂役们都倒吸了一口凉气，脸上露出恐惧的神色。那老者更是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我看着那伤兵，心中一沉，但脸上却依旧平静。我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已经没了气息。

“唉……”我轻轻叹了口气，站起身，对杂役们说道：“把他抬到那边去吧。”

杂役们连忙上前，小心翼翼地将尸体抬走。草棚里的气氛更加压抑了，那些原本还抱有一丝希望的伤兵，看着这情景，眼中的光芒又黯淡了几分。

拓跋木不知何时又出现在了草棚门口，他看着这一幕，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的冷笑：“桓医，又一个没救活啊。看来，你的本事也不过如此。”

我转头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失败是意料之中的事，在这样缺医少药的环境下，不是所有伤兵都能救活的。但我不能因为一次失败就停下，还有那么多伤兵等着我去救。

“继续。”我对自己说，然后转向下一个伤兵。

这个伤兵是个汉人，腿被马蹄踩断了，骨头都露了出来，伤口处血肉模糊，还沾着不少泥土和草屑。他看到我过来，眼中闪过一丝希冀，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却因为剧痛又跌回草堆里，疼得龇牙咧嘴。

“别动。”我连忙按住他，“你的腿断了，需要先复位。”

他点点头，咬着牙道：“桓医，您尽管动手，我能忍。”

我深吸一口气，让杂役们按住他的身体，然后双手握住他的小腿，仔细感受着骨头的位置。找准位置后，我猛地用力一推！

“咔嚓”一声脆响，伴随着伤兵撕心裂肺的惨叫，骨头复位了。他疼得满头大汗，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但眼中却多了一丝轻松。

“好了，复位了。”我松了口气，拿出干净的布，小心翼翼地将他的腿固定好，“接下来需要静养，别乱动。”

他感激地看着我：“多谢桓医，多谢桓医。”

我点点头，没再多说，转身走向下一个伤兵。

就这样，一个接一个，我不停地救治着伤兵。汗水湿透了我的衣衫，手上沾满了血污，体力也在急剧消耗，但我不敢停下。每一次成功救活一个伤兵，心中就多一分希望；每一次失败，心中就多一分沉重，但我知道，我必须坚持下去。

夜色渐渐深了，草棚里的呻吟声渐渐小了些，有些伤兵在剧痛中昏了过去，有些则永远地闭上了眼睛。拓跋木在旁边看了许久，见我虽然也有失败，但成功救活的伤兵也不在少数，脸上的得意渐渐变成了阴鸷，最终冷哼一声，转身离开了。

天快亮的时候，我终于处理完了大部分伤兵。此时的我，早已精疲力尽，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眼前阵阵发黑，若不是靠着旁边的草堆，恐怕早就瘫倒在地了。

杂役老者递过来一碗浑浊的水，我接过来，一饮而尽。水虽然难喝，但却给我带来了一丝力气。

“桓医，您歇歇吧，天快亮了。”老者劝道。

我摇了摇头，看着那些在晨光中渐渐清晰的伤兵面孔，轻声道：“还不能歇，还有人等着我救呢。”

话音刚落，草棚外传来一阵脚步声，石虎带着几个亲兵走了进来。他扫视了一圈草棚，目光在那些被救治过的伤兵身上停留了片刻，最后落在我身上。

“你做得不错。”石虎的声音依旧冰冷，但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这些伤兵，你能救活多少，就救活多少。需要什么，尽管开口。”

我心中一动，连忙道：“将军，我需要更多的草药、干净的布和烈酒，还有……一些食物，这些伤兵和杂役们都快撑不住了。”

石虎点点头：“好，我让人给你送来。”

说完，他转身离开了草棚。

看着石虎离开的背影，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石虎的认可，意味着我暂时安全了。但我也知道，这只是暂时的，在这乱世之中，想要活下去，依旧艰难。

我看了看那些还在沉睡或呻吟的伤兵，又看了看身边疲惫不堪的杂役们，心中暗暗下定决心：无论有多难，我都要坚持下去，不仅要让自己活下去，也要尽可能地让这些人活下去。

因为活着，就有希望。哪怕这希望，微弱得像风中的残烛，也足以支撑着我们在这地狱般的乱世中，艰难地前行。

未完待续，敬请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