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的梅雨季来的总是迫不及防。
回到公寓,进门后玄关的感应灯“啪”地亮起时,两人同时闻到了酱油昆布的香气。
鞋柜上放着个保温桶,旁边压着张纸条,是妈妈的字迹:“炖了牛筋,放冷藏室了,热的时候加勺味噌。”
佳奈弯腰换鞋,马尾蹭到他胳膊:“早上视频时我妈还说你瘦了。”
客厅的电视还停在奥运频道,重播着日本队团体赛的颁奖仪式。
佳奈把银牌从盒子里拿出来。
“你看,”她把奖牌挂在他脖子上,冰凉的金属贴着锁骨,“其实银牌很重的,比想象中沉。”
张本智和低头看着奖牌上的奥运五环,忽然想起半决赛输给对手后,混采区的灯光扎得人眼睛疼。
那时佳奈从运动员通道跑过来,只是把毛巾塞给他,指尖在他手腕上轻轻捏了一下。
就像现在,她坐在旁边,膝盖碰着他的膝盖,把电视调到动漫台,说:“上次没看完的《柯南》,一起补?”
冰箱“嗡”地响了一声,打断了动画片的台词。
张本智和去拿牛筋锅时,发现冷藏室里还塞着妈妈做的梅子饭团,用便当盒装着。
佳奈凑过来,鼻尖蹭到他肩膀:“妈妈刚才打电话,说炖了松茸鸡汤,等下送来。”
门铃响的时候,两人正窝在沙发上看推测的场景。
张本智和去开门,佳奈妈妈提着保温桶站在门口,“智和。”把桶塞给他,又往他手里塞了水果,“阿姨知道你心里难受,没事,很棒了”
话没说完,佳奈也走过来,接过智和手里的东西:“快进来”
“不了不了,你们喝吧,我赶紧走了”佳奈妈妈说完直接转身关上了门。
厨房的抽油烟机“呼呼”地转着,两个保温桶在餐桌上并排放着。
佳奈把买来的梅酒放在桌上,拍了拍张本智和的肩膀:“可以少喝一点。”
两个人边喝边吃的时候,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停了,路灯的光透过阳台的玻璃照进来。
张本智和夹起一块炖得软烂的牛筋,筷子却在碰到碗沿时轻轻颤了一下。
梅酒的甜腻混着味噌的咸香在空气里弥漫,佳奈往他碗里添了勺松茸鸡汤。
佳奈用筷子戳了戳饭团上的梅子,声音放得很轻,“很好喝哎”她没说完,就看见张本智和忽然低下头,肩膀猛地抖了一下。
保温桶的热气还在往上冒,模糊了他垂落的眼睫。
他盯着碗里晃荡的汤,喉结上下滚动着,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半决赛结束时的画面又涌上来撞进脑子里,他只觉得浑身的力气都随着最后一个球落在界外时散了,直到佳奈的指尖隔着毛巾捏上他手腕,那点温度才让他勉强撑着没倒下。
现在妈妈们送来的食物还温着,佳奈的膝盖还轻轻抵着他的,但那些沉甸甸的期待和没说出口的遗憾,突然就像梅雨季的雨水一样,把心里某个角落彻底泡软了。
他的声音闷在喉咙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哽咽,“我知道大家都觉得已经很努力了……”可话没说完,一滴眼泪就砸在碗里,惊起一小圈涟漪。
他慌忙用手背去擦,却发现更多的眼泪涌了出来,怎么也止不住。
这是他第一次在佳奈面前这样失控。
以往就算输了比赛,他也总是咬着牙说下次努力,可此刻被温热的食物和熟悉的人包围着,那些强撑的坚硬忽然就碎成了粉末。
他像个迷路的孩子,只能任由眼泪往下掉,肩膀因为压抑的哭声而微微耸动。
佳奈愣住了几秒,随即放下筷子,轻轻挪过去一点。
她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臂,从侧面环住了他颤抖的肩膀。
她的怀抱很软,带着洗发水淡淡的清香,像小时候盖在身上的棉被,带着让人安心的温度。
“没关系的,智和。”她把下巴轻轻搁在他发顶,声音温柔得像窗外的晚风,“哭吧,没关系的。”
他埋在她肩窝,能闻到她衣服上残留的洗衣液味,还有刚才做饭时沾上的酱油香。
那些被他藏在背后的失落、不甘,那些对着镜头说“下次加油”时没敢流露的疲惫,此刻都随着眼泪一起涌了出来。
他感觉到佳奈的手在他背上一下下轻拍,像安抚一只炸毛的猫。
“你已经很厉害了,”佳奈的声音贴着他的耳廓,带着点温热的气息,“半决赛打满七局,最后那个球你跑得那么快,我在后台看着都觉得你快要飞起来了。”
她顿了顿,手指轻轻梳理着他汗湿的头发,“妈妈们也说,你在场上的样子特别拼,她们都哭了呢。”
客厅里只剩下他压抑的啜泣声和佳奈温柔的安抚。
佳奈没有松开手,只是把他抱得更紧了些。
她能感觉到怀里的人渐渐不再那么颤抖,呼吸也慢慢平稳下来,只是偶尔还会发出小小的抽噎声。
梅雨季的雨虽然来得突然,但总会停的,就像此刻窗外放晴的夜空,总有光照进来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