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把写字楼裹成蚕茧时,我抱着方案敲开他办公室的门。陆远舟正蹲在地上拆快递,深灰西装裤绷出紧绷的膝弯,爱马仕袖扣在纸箱边沿刮出细痕。
"林策划来得正好。"他咬断透明胶带,玻璃罐滚到波斯地毯上,"老校区拆迁清出批旧器材,工头说这是你当年落下的。"
我盯着罐底泛黄的标签——"2016级林雨晴",字迹被水渍泡成淡蓝。雾气在落地窗凝成水珠,他屈指弹了下罐身:"保存得不错,凸透镜还能照出当年那道抛物线。"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家族群弹出视频:教师小区最后两栋楼正在爆破。烟尘腾起的瞬间,我看见他书架顶层摆着块光荣榜玻璃残片,我刻的划痕正在晨光里淌金。
"陆总怀旧成本真奢侈。"我指着他腕表,百达翡丽表带下隐约透出红绳纹路。
"比不上林策划。"他忽然抽出我七年前的方案,奶茶杯手绘旁粘着泛黄便签,"2016年冰红茶抛物线角度计算误差0.5度,考虑过风速影响吗?"
争吵在MATLAB建模的警报声里爆发。我摔门时瞥见他电脑屏保——是条空荡的走廊,光影里浮着半截蓝白校服衣角。
午休时在全家撞见他偷吃关东煮。西装下摆蹭了酱油渍,手机计算器亮着热量统计:"新街口那家拆了,这里的萝卜不够入味。"
"您对数据真是执着。"我把热美式放在他报表上。
"毕竟有人说过,现实是物理公式的另一种表达。"他擦嘴时露出虎牙,纸巾叠成千纸鹤的形状。
加班的电子钟跳向23:17,他突然抱着半块黑板出现在工位。粉笔灰簌簌落在柏金包上,指尖抚过模糊的公式:"看,这是当年解你抛物线的那块。"
我伸手要擦,被他抓住手腕。体温透过衬衫传来,Apple Watch突然震动:"连续工作14小时,建议摄入糖分。"
便利店最后一瓶冰红茶被他拧开时,气泡声像年少的叹息。我们坐在工地围栏上,远处爆破的霓虹在他眼里碎成星子。
"其实当年每次翻墙买奶茶..."他喉结滚动,"我都会在监控下多停三秒。"
夜风掀起他衣领,后颈的痣在路灯下明明灭灭。我摸到围栏铁锈里的粉笔灰,突然想起高三楼那扇永远敞开的窗。此刻有雨丝斜斜掠过警戒线,像当年漏进教室的微尘。
他忽然从特斯拉后备箱拖出个蒙灰纸箱。撕开的胶带下露出蓝白校服,保温杯在月光下泛着冷光。我数到第七只奶茶杯标本时,听见他说:"这些年搬了七次家,它们始终在副驾位置。"
手机屏突然亮起,拆迁队发来最新照片:我们曾偷看彼此的连廊变成瓦砾堆。他保存的玻璃罐在废墟里泛着微光,像颗永远凝固的晨露。
"下周要不要回新校区?"他晃了晃车钥匙,"听说自动贩卖机升级了,能出三分糖的四季奶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