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常刻度

周末的菜市场喧闹嘈杂，陆远舟捏着清单在鱼摊前蹙眉："老板，鲫鱼要掌心大小的。"

我扯他袖口："上次你买的炖糊了。"

"那是火候问题。"他推了推滑落的眼镜，"这次用你送的温度计..."

"停！"我往他嘴里塞了颗薄荷糖，"家庭煮夫不需要实验报告。"

厨房飘来焦香时，我冲进去抢救汤锅。他举着汤勺辩解："文火慢炖需要..."

"需要把锅底烧穿？"我指着冒烟的砂锅，"陆先生，这是本月第三个牺牲品。"

他摘下隔热手套："当年你炸实验室赔的烧杯，能买二十口锅。"

整理书房时翻出泛黄的错题本，夹页里掉出张电影票根。我抖着票根："不是说去听物理讲座了？"

"讲座在影院隔壁。"他擦拭着老式台灯，"散场时刚好遇见某人抹眼泪出来。"

"那是风沙进眼！"我踹他小腿，"再说《泰坦尼克号》哪里感人？"

"沉船时的流体力学很精彩。"他忽然凑近，"但某人偷擦眼泪的餐巾纸，我留了七年。"

社区停电夜，我们在飘窗用手机照明下棋。他吃掉我的"帅"时，袖口扫落棋子："你输了。"

"作弊！刚才那步不算。"

"林同学，你耍赖的样子和当年藏我物理笔记时..."他忽然噤声，耳尖在月光下泛红。

晨跑遇见卖豆浆的老伯，他掏出零钱袋："两杯，一杯少糖。"

"记得这么清楚？"我咬开吸管。

"2016年9月12日，你在这洒了我满裤子的豆浆。"他指着膝盖处淡黄的印子，"监控录像第..."

我抬脚轻踹他小腿："闭嘴喝你的。"

公司茶水间新来的实习生搞错了奶茶配方，他尝了口皱眉："甜度超标12%，和林策划高三体检..."

我夺过杯子倒掉："陆总监，这是公司不是实验室。"

"但某人今早的低血糖..."他变出块巧克力，"需要精确的糖分补偿。"

暴雨打湿快递箱，我拆开是当年教室的旧窗帘布。他抖开布料："校庆舞台缺块怀旧背景。"

"你连这个都留着？"

"上面有你画的抛物线。"他指向褪色的圆珠笔迹，"当年以为是谁的草稿。"

夜班归途遇见卖烤红薯的大爷，他忽然驻足："要最甜的那个。"

"陆先生不是最讲健康饮食？"

"2016年冬，某人总把红薯捂在我课桌取暖。"他掰开烫手的红薯，"教导主任还以为我在偷烤地瓜。"

超市冰柜前，他对着两种酸奶犹豫不决。我抽出儿童款："这个钙含量高。"

"但某人乳糖不耐受。"他转手拿起无糖款，"配蜂蜜刚好。"

"你怎么知道..."

"当年你往我保温杯偷加蜂蜜的三十二次，监控都有记录。"

家政阿姨擦玻璃时翻出旧手机，他摁亮屏幕："电量居然还有18%。"

"这不是我高中丢的那部吗！"

"教导主任没收的。"他点开通话记录，"某人在校医室假装肚子疼时，我打的第十七个未接来电。"

晾衣绳突然断裂，我们抢救着湿透的床单。他忽然说："和当年暴雨抢收试卷的姿势一样。"

"那次你故意摔跤帮我挡水。"我拧着床单，"教导主任还以为见鬼了。"

"是计算过的最佳角度。"他抖开床单罩住我们，"现在也是。"

月光漫过茶几上的拼图，缺角的位置摆着颗褪色的奶茶珍珠。他忽然说："其实攒到第九十九张券那天..."

"陆远舟。"我扯松他的家居服领口，"你心跳吵到我数数了。"

晨光爬上咖啡机时，收音机沙沙播放老歌。他哼着《七里香》的调子煎蛋，走音的程度与十七岁那年在车棚修车时，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