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照不宣

梅雨季的傍晚，我们挤在玄关修漏水的伞骨。陆远舟的衬衫袖子卷到手肘，小臂上那道旧疤沾了机油："当年你总嫌我修的伞往右偏。"

"因为某人总把伞骨往自己那边掰。"我扯着歪斜的伞面，"教导主任还以为我得了斜颈病。"

他突然握住我调整伞柄的手："现在校准了。"伞面转动时甩出水珠，在夕阳下划出虹彩，"要试试吗？"

雨声忽然变得震耳欲聋。我后退半步撞倒鞋柜，他伸手护住我后脑的刹那，钥匙串上的奶茶杯挂坠叮当作响。

"陆远舟。"我盯着他领口第二颗松动的纽扣，"你心跳好吵。"

"拜某人所赐。"他指尖擦过我耳后碎发，"从高二物理课开始就没正常过。"

社区超市的冷藏柜前，他举着两盒酸奶犹豫不决。我抽出儿童钙奶："这个助眠。"

"但某人喝这个会半夜偷吃冰激凌。"他换回无糖款，"上周二凌晨两点十七分的监控..."

我捂住他的嘴往推车塞酸奶："闭嘴结账！"

收银员扫过货品时突然笑出声："两位的购物清单和上周一模一样。"她指着并排的两盒创可贴，"连受伤频率都同步？"

我们同时摸向右手相同的烫伤位置。他推了推眼镜："这是科学伴侣的..."

"是工伤！"我抢过购物袋往外冲，"陆总监的实验事故连累无辜。"

厨房飘来焦香时，我撞见他在手忙脚乱抢救汤锅。浓烟中他举着温度计辩解："文火慢炖需要..."

"需要消防演习吗？"我关掉燃气阀，"这月第七口锅了。"

他摘下烧焦的隔热手套，露出小臂新鲜的烫伤："至少没触发喷淋系统。"见我翻找医药箱，忽然放软声音，"当年你塞在我课桌的烫伤膏，保质期真准。"

棉签擦过红肿皮肤时，他指尖无意识蜷缩。我盯着那道与十七岁如出一辙的疤痕："实验室事故？"

"给探测器装防护罩时走神。"他喉结滚动，"想起某人拆我台灯修奶茶机的样子。"

夜雨敲打窗户时，老式录音机突然卡带。我们蹲在储物柜前抢救校庆磁带，他发梢扫过我手背："听见没？这是你偷吃薯片的声音。"

沙沙杂音里混着少女压抑的抽气声。我按下暂停键："明明是你在走廊背《赤壁赋》！"

他忽然快进到空白段："这里...你数了二十七声我的脚步声。"

月光漫过翻倒的象棋，我们蜷在沙发两端听雨。他忽然说："高二秋游迷路那晚..."

"是你故意带错方向！"

"但某人趁机往我包里塞满松果。"他变出颗风干的果实，"说要给探测器当暗物质样本。"

我抓起抱枕砸过去，被他接个正着。绒毛在暖光中纷飞，像那年实验室窗外飘的柳絮。

晨跑时遇见卖糖画的老伯，他忽然掏出钱包："要两个校徽图案的。"

"陆先生不是最讨厌甜食？"

"2016年校庆..."他接过糖画，琥珀色糖浆凝成熟悉的校训，"某人把融化的糖浆蹭在我物理笔记上。"

我咬碎校徽尖角："明明是替你擦眼镜时沾到的！"

公司茶水间的新咖啡机又出故障，行政部的小姑娘急得快哭出来。陆远舟拎着工具箱蹲下："是萃取压力阀..."

"停！"我往他嘴里塞了颗薄荷糖，"说人话。"

他鼓着腮帮拆零件，后颈碎发里夹着根银丝。实习生忽然惊呼："陆总耳根好红！"

暴雨突至，我们被困在便利店吃关东煮。他忽然解开两颗衬衫纽扣："和毕业典礼那天..."

"你白衬衫透得能看见物理公式纹身。"我戳着鱼丸，"教导主任差点晕过去。"

他亮出手机里的视频："但某人举着相机拍了二十七张特写。"

夜班回家发现他在修歪斜的窗帘杆，月光漏进来勾勒出我们交叠的影子。他忽然说："当年在器材室..."

"是你故意反锁的门！"

"但某人趁机在我实验服上画奶茶杯。"他抖开泛黄的布料，"颜料配方和当年教室墙上的..."

我扯过布料罩住他的脸，薄荷皂香突然逼近。他隔着布料闷笑："心跳频率达标了吗？"

晨光漫过咖啡机时，收音机沙沙播放着老歌。他哼着走调的《七里香》煎蛋，忽然转身将我困在料理台前："林雨晴。"

"嗯？"

"校服第二颗纽扣..."他指尖擦过自己松动的衣扣，"要不要补个物理实验？"

窗外玉兰花瓣飘进煎锅，在嗞啦作响的油花里卷成心形。远处新装的贩卖机突然响起音乐，吐出两瓶印着"∞"符号的奶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