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

晨雾未散，陆远舟已经蹲在社区花园调试气象监测仪。我拎着豆浆油条走近时，他正往传感器上贴奶茶贴纸："这是第37号观测点，能捕捉到某人晨跑时呼出的二氧化碳浓度。"

"陆教授的新课题是研究老婆的肺活量？"我扯歪他的渔夫帽，"数据采集够买三杯奶茶了吗？"

他忽然举起平板："上周四7点15分，你在紫藤架下多停留了127秒。"卫星地图上的红点连成心形轨迹，"因为那里有我们当年刻的..."

"停！"我把油条塞进他嘴里，"再提黑历史就断你实验经费。"

社区中心突然停电，他摸出钥匙串上的迷你手电。冷白光束扫过公告栏时，照亮张泛黄的海报——2016年物理社招新启事，边缘还粘着我当年画的嘲讽涂鸦。

"原来这张被你偷走了！"我伸手要抢，却被他按在墙上。陈年浆糊味混着他袖口的松木香，像穿越时光的催化剂。

"当年在社团教室..."他呼吸扫过我颈侧，"你往我实验报告里夹了张电影票。"

"是投诉你霸占实验室的警告信！"

"但背面用荧光笔写了《你的名字》的场次。"他变出那张泛黄的纸片，暗处浮现出淡蓝字迹，"林雨晴同学的字迹，烧成灰都认得。"

菜市场买菜变成物理实验，他举着激光笔检测番茄的光泽度："这个的类胡萝卜素含量..."卖菜阿姨笑着塞来两个番茄："送你们，小夫妻真有意思。"

回家路上经过母校，新建的观测台玻璃幕墙映出我们交叠的身影。他忽然说："当年在这棵梧桐树下..."

"你摔烂了给妹妹买的棒冰。"我指着树根处的凹痕，"却骗我说在做摩擦力实验。"

他耳尖泛红地推眼镜："其实那天在等某人经过，棒冰化了七次。"

深夜改论文时，中央空调突然故障。他拆开通风口，拽出个系着红绳的时光胶囊："2017届毕业生留念"的字迹已然斑驳。

"你放的？"我晃着里面褪色的校牌。

"是我们。"他拼接起两张残缺的信纸，我画的奶茶杯和他写的公式恰好拼成心形，"当年在顶楼争执时掉进通风管道的。"

暴雨突至，我们缩在阁楼修理老式收音机。他沾满机油的手捏着螺丝刀："和当年修你随身听时一样难缠。"

"明明是你故意弄坏让我求..."话语被突然响起的《七里香》打断，磁带卡顿处依然是我的跟唱跑调。

晨光漫过满桌零件，他伏在图纸上熟睡，睫毛在稿纸投下细密栅格。我悄悄在他脖颈画奶茶杯，笔尖触到脉搏时突然被攥住手腕。

"陆太太的作案手法，"他闭着眼轻笑，"和往我实验服上画乌龟时一样拙劣。"

探测器项目验收当天，他当着专家组的面启动全息投影。银河旋涡中浮现出校服少年与少女的虚影，在连廊两端同时转身。

"暗物质最浪漫的证明..."他按下控制键，两个光影在星空下相遇，"是十七岁的心跳震动了时空。"

掌声中我摸到他后背冷汗，西装内袋里藏着我们的结婚证。烫金字体在激光下闪烁，与十六岁那年的光荣榜划痕完美重叠。

回家的地铁上，他靠着我的肩膀小憩。窗外掠过的广告屏突然播放校庆纪录片，十九岁的他正在走廊调整摄像头角度，镜头里闪过我慌忙系鞋带的侧影。

"原来那时候..."我捏他鼻子。

"那时候就知道..."他反手扣住我的指尖，"这个变量，值得用一生去求解。"